姐弟俩这边耽搁了一会儿,母子三人几乎同时走到老人家面前。
贾母上下打量了两遍杨妗妗,眼中难掩惊艳,连她也不得不承认,这相貌身段,确实出众。
“这便是如海新娶的夫人了,果然一副好相貌。”
“妾身见过史老太君。”杨妗妗并没有缺了礼数,即便这位老太太似乎对她有些敌意。
“坐吧。”贾母是为自己的外孙女撑腰,也并不是自己想为难一个女子。
球球一直黏着姐姐,姐弟俩坐在一处。
贾母见他生得好,主动问他:“你叫什么呀?这小模样长得,可真招人喜欢。”
“这是外祖母。”林黛玉小声为幼弟介绍。
球球点了点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她,说:“外祖母,我还没有名字,不过大家现在都叫我球球,等以后我有了名字,我再告诉外祖母。”
“球球啊,好好好,那你记得,到时候可一定要来告诉外祖母,你的新名字叫什么。”贾母顺着这有趣的小孩儿接着说。
这边老少组气氛融洽,另一边却截然相反。
众人在打量杨妗妗的同时,杨妗妗也丝毫不惧,落座之后,反过来开始打量她们。
今儿人倒是来得不少,贾母下首最靠前的位子上,左右坐着两位贵妇打扮的夫人,看着年纪都跟她娘差不多。神态举止,好像过于庄重了,给人一种暮气沉沉的阴郁之感。
其中一人,眼神总时不时落在她今日佩戴的首饰上面,这让杨妗妗立刻就分清了她们各自的身份。
细算起来,林如海的继室,跟贾家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亲戚,贾母就没有亲自为她介绍其他人。
倒是贾家的两位太太自行搭的话。
“夫人怎么打扮得如此素净?既然入了京,这头面就代表着脸面,林姑爷怎么也不替你置办些好的?”
杨妗妗无声笑了笑,她今日穿戴打扮确实不像刑夫人王夫人俩人似的,隆重的像是要去赴宴。可也正符合她的身份,任谁也挑不出失礼之处,一个一等将军夫人,竟然就跟她比这些,未免也太小家子气。
本就心思细腻敏感的林黛玉,第一时间察觉到气氛不对,握着幼弟的手紧了紧。
结果球球却像个小大人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姐姐低头,他有话要说。
林黛玉下意识看向幼弟,附耳过去。
“姐姐别担心,娘亲才不会让别人欺负了去,娘亲可是母老虎!”
说完,他还龇着自己的小乳牙,十指弯曲,做了一个极其“凶猛”的动作。
接下来光憋笑,林黛玉就已经憋得十分辛苦,哪里还有工夫想别的什么。
瞥了眼刑夫人头上硕大的嵌红宝石金丝凤钗,杨妗妗笑容不变,开始反击。
“想来这位应是大夫人了,大夫人头上的凤钗倒是耀眼夺目。”
刑夫人抬了抬下巴,倨傲不已。
“只不过这凤尾处的宝石,品质略次。”杨妗妗用杯盖遮住勾起的唇角,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茶。
厅内一片寂静,刑夫人气到发抖。
球球一边为娘亲的威武鼓掌,一边天真烂漫地补充了一句:“那个我也有,用来做了弹珠耍着玩儿,比她头上的漂亮。”
旁边坐着的贾家三位还未出阁的小姐们听完之后,或是佯装喝茶,或是低头装瞎,总之都各自忙着,不然就要憋不住笑出声了。
黛玉既要憋笑,又得侧身替幼弟挡住刑夫人吃人的目光,实在是辛苦,最后还勉强替小家伙找补了一句。
“幼弟童言无忌,请大舅母不要与他计较。”
刑夫人冷笑,恶狠狠地说:“长辈们说话,一个小辈插什么嘴,你爹娘在家就是这么教养你的?”
欺负我儿子?问过我这个当娘的了吗?
杨妗妗将茶杯猛地放回桌上,这下彻底不打算就这么草率地结束,接着继续往下飞刀子,要再狠狠地扎一扎这位刑夫人的心。
“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他们就像一面镜子,遇着什么样的人,用的就是什么态度,况且我儿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什么意思?你说我没有教养?”刑夫人快气疯了,“你们都听听,听听这个女人在说些什么!她竟然说我这个堂堂一等将军夫人没有教养!”
杨妗妗立刻接话:“大夫人误会了吧,我可没说这些话。前不久扬州守备家的老夫人,确实赠予我一盒南洋那边产的红宝石,孩子见了喜欢,我就给他打了几颗弹珠玩儿,不过都是些小玩意儿,孩子高兴最重要不是吗?不过——”
“大夫人既然也喜欢,过两日,可差人到我府上取一些替换。就当作是我赠予大夫人的见面礼了。”杨妗妗将阴阳怪气的劲儿拿捏得极有分寸。
“你——!”
头面当然都是刑夫人从丈夫的原配手里继承来的,她本就出身一般,娘家还一堆指着她过日子的穷亲戚,哪里有钱去保养这些,平日里也没人会注意到,还故意指出来叫她难堪。
“好了!”
贾母打断了大儿媳,又警告了她一句:“别失了你的体统。”
别人不知道扬州守备的老夫人是谁,她却记得,守备的官位确实不算多高,但这位老夫人出身王府,当初也是下嫁到江南去的,人家的儿子虽然不算出众,但人家的兄弟如今可都在京都呢。
杨氏与人家能够交好,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何须为着这么一点口舌之争,自找麻烦,论起根本,还不是刑氏先招惹的人家,还笨嘴拙舌的,一句也说不过人家。
“我那里倒也有些不错的红宝石,回头叫人送些到大嫂院里去,大嫂消消气。”王夫人这时候冒出来打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