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欲提醒,却被含笑的杨妗妗握住了手。
见继母脸上完全是看热闹的表情,爹爹也朝自己眨眼,黛玉立刻就明白过来,看来这样的事并非头一回,原是二位长辈故意逗弄小孩儿来着。
气得球球双拳握紧,又跺了一下脚,委屈地大喊:“还有我呢!我还没下去,这么大个球球,爹爹你都看不见吗?”
“嗯?原来爹爹不小心把球球落下了,都怪球球生得太矮了,爹爹一时没瞧见你,爹爹这就抱你下来。”林如海欣赏够了小家伙生动的小模样,才故作歉疚上前。
谁让这臭小子昨晚又非闹着要跟他娘亲一起睡,舱房本就狭小,睡两个大人正好,小家伙不但闹着加塞,还要把他这个亲爹给挤出房去,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瞧见这一幕,林黛玉对爹爹的陌生感又消去了一些,她的爹爹与寻常的大人不同,他学识渊博,却并不迂腐。
在家里,会低下身段与她逗笑,知道她喜欢读书,专为她一个女子请了个进士出身的先生。
“哼!才不要爹爹抱,林轩哥哥!”球球闹着要自己下地。
林轩一听小少爷喊他,立刻从后边走上前来。
“怎么了?小少爷。”
“林轩哥哥,你抱我好不好?”球球拽着人家,不自觉地撒着娇。
林黛玉才注意到幼弟拉着的那个少年,他看起来有些清瘦,约莫比自己矮上半个头,穿着一件素色的灰色布衣,原本是并不起眼的穿着,不然方才隐藏在人群中,她不至于发现不了。
奈何此人五官着实生的引人注目,唇红齿白,有些艳色,就像话本子里描绘的那些专吸人精魄的鬼怪。
林黛玉的注视让林轩有些耳热,他早就注意到这位在小少爷心里“颇负盛名”的大小姐了,果真名副其实。
她是林家尊贵的大小姐,还有个煊赫的外家,而他只是在小少爷身边伺候的一个卑微小厮,穿得灰扑扑的,她却愿意把目光落在他这不堪之人身上。
少年人的自尊心开始作祟,他不敢看她,强装镇定,假装不知,只把目光定在小少爷的身上。
“……好。”
“也好,林轩,那今日就由你看着他。”林如海还得应付接下来的寒暄,不适合带着幼子在身边。
“是,老爷。”林轩抱着球球回话。
他到林府也有半年了,杨婉婉见他根骨不错,教了他一些强身健体的基本功法,虽然他看着清瘦,但臂力却与寻常的大人没什么区别,这也是为什么林如海会放心让他一个人照顾球球。
荣国府门前,左右各立着一座大石狮子,大门分作三间,上头有狰狞的铜制兽首,叫人轻易不敢靠近。
左右分别还有一处角门,林黛玉最初从扬州被接过来的时候,就是坐在轿子上,走的西边的角门。
她还是第一次从正门进,不过这次是与爹爹、继母和幼弟一起。
林如海神态如常,跨了进去,他身侧的杨妗妗也丝毫不露怯,夫妻二人像是逛寻常的园子似的,见着什么都习以为常。
一直悄悄盯着他们的贾琏,脑子里又在琢磨这林家到底在扬州得了怎样的泼天富贵,竟如此淡然。
“父亲和二叔还在前头等着与姑丈小叙,不妨请夫人先带着林妹妹和球球到后院,见过老祖宗她们。”
“夫人以为呢?”林如海还是先询问妻子的意思。
“既然到了人家府上,自然是听府上的规矩,老爷去就是了,不必担心我们娘仨儿。”她还能让贾家人给欺负了不成?不爽直接给她们全都药倒了,省事儿得很。
“好,黛玉,球球,你们就一起去后院吧,爹稍候就过去。”
林黛玉乖巧颔首,“女儿知道了,爹爹不必担心。”
球球还生着气呢,埋头在林轩的肩上,也不像平时那样爱说话,哼唧了一声,算是应答。
等在此地的婆子忙上前道:“到老太太的住处还有段距离,请夫人小姐乘轿。”
一行人分作两路,一路上了轿,被人抬着往后院的方向去了,林如海这一路,则由贾琏作陪,继续直走。
终于到了专门用于会客的正厅,早已坐在此处候着的贾赦和贾政起身,三人互相见礼。
“如海来了,方才我跟大哥还念着你呢,这一路上可还顺利?没遇着什么麻烦吧?”先开口的是贾政,气质儒雅。
“有劳二舅兄挂念,路上还算平安。”林如海又看向故意摆着架子不开口的大舅子,轻笑了一声。
“大舅兄瞧着又富贵了不少。”
贾赦这人越是没有什么越是要什么,空有祖上传下来的爵位,这么些年下来,身上也一直没有个一官半职,世家之中不知多少人笑话他是个草包,他偏偏最要脸面,总爱摆谱,要人捧着。
“怎么扬州的风水不太养人啊,如海你看着倒是瘦,到底还是咱们京都好,往后如海你的日子也好过了。”
贾政脸上的笑意一僵,他这个大哥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竟然当面这么直白的内涵人家这些年在扬州过的都不是好日子。
“咳——先坐吧,我这些日子也替你打听了一些消息。”
林如海承了贾政的好,没有与贾赦计较。
“有劳二舅兄替我辛苦奔波了,不知是怎样的消息?”
“你这次回京,官职上是肯定会往上升的,卸了巡盐御史一职,你身上还有兰台寺大夫的官衔,多半还是会继续留在都察院。”
“这个我心中也正是如此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