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瞥了吴痕一眼,这年余对方又长高了许多,如今她必须略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眼睛,他身量虽长成五官已长开,但脸上表情仍是千年不化的冷清。
吴痕见她瞧着自己皱眉,小心问:“掌门师姐有何吩咐?若无事,吴痕告退。”
“师弟听说了吗?”她突然开口问。
吴痕点头,不想掌门师姐突然伸手。
李逍出手如电欲扣吴痕脉门,他一惊本能地分手错开,一招不成李逍变招,二人你来我往将余下弟子看得瞪大眼睛。
十数招后,李逍曲指弹向吴痕曲泽穴,吴痕手臂一麻半个身子立时动弹不得,事发突然弟子们尚未及反应李逍已将手搭上吴痕脉门。
“师姐!”
李逍皱眉,“你们都下去,我同你们大师兄有话说。”眼见弟子纷纷走远,“师弟入门已经九年,问天九式心法仍未练至第二重,是你天姿不够还是努力不够?!”
昆仑派独门内功心法“问天九式”一共九重,勤学苦练入门不算太难,每上升一层机缘天姿缺一不可,有人终其一生也越不过第一重。她十三岁便已习到第二重,其间闭关两次,五年后方达到第四重,如此成就虽比不了她母亲前任掌门天纵奇才却已属难得的姿质。
吴痕十岁拜入昆仑派,一点功底也无全靠恒心毅力练到二重下,论起平均值来算不上太差,可他亏就亏在是前任掌门的嫡传弟子,尽管前任掌门收他为徒后不到十个月就驾鹤仙去,唯一的师姐一直视他为虚无,这些年他基本上算是自学成材,迂回曲折自然精进得慢。
吴痕低着头,抿着的薄唇上半分颜色也无,“吴痕姿质愚钝,愧对先掌门、师姐和众位长老教诲。”
这个吴痕就是这样,心底的想法从来浮不上水面,李逍需要让他认清现实,“正如吴师弟所言,你姿质鲁钝武功低微,下山之后非旦帮不了我反会拖我后腿,还是留在山里勤加练习得好。”
“……柏长老让我辅佐掌门师姐,吴痕虽能力有限亦绝不敢阻滞师姐,此次下山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话说到这份上多说无益,李逍反手取下包袱扔他怀里,“随你。收拾一下,明日下山。”
李逍一直认为蝶姨会变戏法,这半日时间蝶姨便将外出的衣裳包袱铺满她整张床榻,然后拉着她的手坐在榻边说了半宿的江湖凶险人心奸诈,“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逍宽尉她,“蝶姨放心,坏人遇上我需得自求多福。”
蝶姨宠溺地看着她,千语万言汇成一句,“你这孩子一定要好好的。”
碧淼不比蝶姨心细,却也趁天黑前亲自送来一包金子,又送她一句话,“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就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李逍颔首,至理名言。
四位长老中的三位都为掌门的首次下山做准备,柏老自然不落人后,翌日早膳时当张季突然倒在她眼前,她想亦没想打掉吴痕端粥的碗,然后用脚尖将张季拨了拨,打量这小子的脸色,难得看见一直冰山脸的吴痕有了表情,开口道:“师弟放心,他没什么大事就是中了毒。”
“中毒!”
吴痕奇怪张季如何会中毒,她是服气,都这会了柏老还在试探她。
李逍自怀里掏出瓷瓶倒出颗药丸递给吴痕,“去,给他服下,睡十个时辰就好。”
吴痕依言给张季服下药丸,疑惑问:“掌门师姐,这毒很厉害?”不然要睡那么久。
李逍不置可否,拿起新炸的油饼闻了闻再放下,又拿了个隔夜的馒头嗅嗅,这才放心地嚼了起来,嚼着馒头含糊道:“原本不厉害,吃了我药丸后就厉害了。”
八部草原4
吴痕望着她半晌不说话。李逍边吃边道:“没事,死不了。赶紧送墨老那,十个时辰后能醒,再迟些嘛……也无妨,就当为昆仑派的毒药研究做贡献。”
吴痕一听哪敢耽搁,赶紧扛着张季就去了药庐。
一大早墨翟被人风风火火地从榻上唤醒,待他看见被加了料的张季后一下来了精神。一番操作猛如虎,不想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也不知李逍在张季身上下了什么药,毒是解了,他自个也中了招,一个时辰里上了十八趟茅厕,拉的脸都绿了还不忘向柏儋显摆,“逍儿使毒已臻化境,无色无味毒人于无形,不愧得我真传。”引得柏儋无语望天。
临行前李逍去父母坟苎前拜别,后又携吴师弟向长老们辞行,蝶姨拉着她手一路叮嘱,“天气还冷,夹袄什么的别急着脱,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别随意使性子。你师弟武功不及你,你要多帮衬他些,他从小行止有度,待人接物你要向他多学些……”好在山路不长,就这么一路唠叨拾级而下,“……遇上羌人说的那位公子……若那人姓陆,听蝶姨的话有多远离多远。”
李逍一路点头应着,听到这随口问道:“为何?”
蝶姨蹙眉欲言又止,“……蝶姨不会害你,姓陆的不是好人。”
不远的山门处柏长老正侯在那,她还想再问,蝶姨却牵着她大步迎了上去。
李逍与吴痕上前行礼。
柏儋冲二人颔首,“是时候将历代掌门的佩剑交予掌门,昆仑派的传承生生不息。”
柏老终于肯将冰魄给她了,李逍欣喜伸手去接,却听柏儋说道:“先掌门将冰魄放在了那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只见山门前耸立着一棵六十余丈的百年老松,树干笔直,“昆仑派历代掌门的佩剑冰魄就放在那棵老松树顶的枝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