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容擡起哭红的眼睛,看着妹妹信誓旦旦的模样,憋闷的心稍稍透进一丝空气,她撇了撇嘴角不屑道:“就你?能行吗?陪你练了这麽久,口语没一点进步。”
“我会加油的,姐,你要相信我!”现在是两个人的理想,她一定肯定必定要实现,无论如何。
冯容不知有没有把她的话当真,擡起手捏了一把妹妹婴儿肥的小脸,吓唬道:“那你要抓紧练习,说到做到,不然别叫我姐!”
“嗯,一言为定!”
日子就像一条顺流而下的小溪,安稳时平静无波;遇到大石块便迎头而上,伤筋动骨一番,泛波浪发出点声响就要继续前行;如若遇到的是高山巨石,过不去,只好绕道而行了。
摇摇晃晃间,文淩如自己所愿考上实验中学,冯容则到隔壁省一所全国着名的师範大学就读。
小女儿住校,周末和节假日才能回来;大女儿在外省,遇到大的节日才回家一趟;蓦然间冯家冷清了许多。
又一个周五下午,母亲一如既往在中午便给小女儿打电话,叮嘱她夜里开始刮北风,晚上早点回家吃饭,别着凉。放学铃声一响,文淩伸了个懒腰便立刻收拾课本和作业赶回家。
骑自行车回到小区只要10分钟,她推着车子进南门往北片区走。经过一片绿化竹林,隐约听到熟悉的声音,竖起耳朵仔细一听,原来真的是母亲。
她心生一计,把车子停在绿道边上,放轻脚步声移到母亲身后準备给个惊喜。
“我不同意!小淩也不会答应的!”蓦的一声让惊喜停住脚步不敢继续往前,她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你当小淩是什麽?玩具吗?想送走就送走,想拿回去就伸手要,你们别太过分!”
文淩:“!”
“当初说好了的,小淩一直跟着我们。现在为什麽后悔?对,我们是亲姐妹,但是你也太不要脸了!”
“之前因为要再生个儿子把人送走,现在你们愿望已经实现了,还把人要回去干嘛?小淩在这边很开心!”
“你不能去找她,小淩肯定也不想回去的。她爷爷和她爸爸那种顽固思想,她回去能有什麽好事?”
“别说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答应——”冯母正对着手机说话,一转身,话音戛然而止。
小女儿就站在自己身后三步距离,右手搭在书包背带处,冬季的北风扬起她的马尾辫,昏暗的夜色下,她脸上变幻莫测。对上母亲视线后的下一瞬,文淩慌乱移开自己的视线,左看右瞟,显得局促不安。
“不说了,我决不同意。”冯母对着电话撂下一句,大步走上前一把揽过小女儿抱在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别怕,小淩!我不会让他们带你走的,你是我的女儿。”
文淩说不出话,只能紧紧抱着母亲。
“我知道,你也不想走,对不对?”
文淩双手抱得更紧,过了半晌才缓过劲来,哽咽地轻轻“嗯”了一声。
“嗯,这才是我的乖女儿!别怕!”
自己的梦想
“二姐,姐夫,小容,你们来啦。”文妈的一句话将文淩的思绪拉回。
血脉相连的关系让这对姐妹的五官十分相似,就连瞳孔的颜色都一样。按照常人的审美观,文妈比冯母更漂亮,但连续几天的熬夜让她脸上憔悴不少,黑眼圈异常醒目。
冯母瞪了亲妹妹一眼,不吱声。显然是碍于葬礼沉重肃穆的气氛不想起争端。
由于熬夜过多以及被各种繁琐事情影响,心情比平时烦躁的妹妹不乐意了:“二姐,来都来了,摆什麽臭脸啊?”
冯母睨了妹妹一眼,动了动嘴唇,语气冰冷:“你们干的好事,还来问我摆什麽臭脸?好好的孩子死皮赖脸要回来,你们就是这麽对她的?”
文妈的火气被姐姐的话瞬间点燃,她一把拉过站在一旁无所适从的亲女儿,理直气壮道:“我们怎麽她了?现在不是好好站在这里吗?小淩,你自己说,我们打你骂你了?还是不给吃不给穿?”
文淩绞着自己的手指头轻轻摇了摇头,不说话。亲爸妈在物质条件上并没有虐待她。
冯母嗤笑一声:“当年你跟我保证的事情呢?让她继续念市里的重点高中,让她上大学,第二个你们为什麽不遵守?”
“我们遵守了。我说的是‘让’她上大学,没说‘供’她上大学。”文远柏走到跟前。
冯母一听这话气得脸瞬间黑了:“我学费都出了,你们连那点生活费都不肯?要不是小容不小心说漏嘴,我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文爸义正言辞:“十八岁成年人应该负担自己的生活费。”
冯母像是听到什麽天大的笑话,冷嘲热讽道:“妹夫,你对你那两个好儿子可不是这个说法。”
……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冯容不想加入上一辈这个硝烟弥漫的战场,她拉过妹妹的胳膊将她带出门。文淩也想出去透透气,于是两人一起走到院子外一墙之隔的小巷子里。
“你说他们要因为这件事吵多少次?”冯容皮笑肉不笑地打趣。
“谁知道呢?大人有时候比小孩倔多了!”文淩感慨。
他们也许从来没想过,当事人如果早就不在意,这样的争论还有意义吗?
“你还有脸说别人,当年我还在外省,你一句商量的话也没有,这账还没跟你算呢!”
“姐,要是真跟你商量你就让我走?”
“那肯定不让,我会连夜赶回家把你打一顿。”
文淩勾起嘴角笑出声,身子往姐姐的方向靠,没脸没皮地说:“现在也可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