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号想要变成鸽子,跑到属于它的那一边。
宝琪对我
很好
权天使连接混乱
人类正在进行很多不计代价的无意义行为。
至少从当下来看,是如此的。
1号缩在宝琪身边,他们一起站在广场上。杂毛鸽子发出咕咕的声音,肥胖柔软的身体贴着两人皮革鞋背。它应该是柔软的,然而,另一只动物死去的皮肤无法感受它的这些特征。
夕阳停在领袖的肩头,那块灰黑色的石头——它在这座广场上已经六百多年了,中途经过多次修缮,每天都有人过来看它——它没有看过任何人,因为那张脸是抬起来的。
制作这块石雕的时候,那些工匠在想什么,现在也没有人说得上来了。
所有来到广场上的人都有机会站在领袖衣角的阴影下边,影子总是眷顾城镇居民。但是,下雨的时候,只有真正被雕刻出来的衣角那里才可以避雨。
不过,在这里的鸽子总是自由的。晴天、刮风的时候、下雨的时候,它们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它们不需要领袖,只需要关怀部的玉米——这样想的话,它也是需要领袖的。
1号踢了踢乱跑的鸟,和宝琪一起缩在衣角下面。
“冯来曼带我去了郊外的山丘。”他主动说,“那里很漂亮。”
宝琪转过脸看向他。他像是被鼓励到,继续说:“我们假期的时候也去那里吧,那边有一个红颜色的房子,还有一块深色的湖。”
“他对你说了什么吗?”宝琪问。
“嗯。”1号盯着地砖,他问宝琪:“卡特罗拉找你说过话吗?比如说:下班之后去哪,要不要多交几个朋友”
他的话真的很多。
从一开始,1号就是一个总爱强调概念而非现实,又不擅长沟通的人。每当他说起人类,宝琪都会感觉他身上有种微妙的喜剧特质。他迫不及待地渴望从人群中脱颖而出,最终又平庸地回归人类群体,心里却自顾自地认为自己与其他人是不同的。
他就像一个没有长大过的个人意识过剩的小孩。
甚至,当宝琪站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无法意识到,他想要融入的,究竟是“机器”还是“人类”。他无限渴望与宝琪建立联系,抛弃“人类”的身份,最后尴尬地卡在一个虚浮的位置。
冯来曼应该是想拉他一把的,但是,他自己把这件事搞砸了。
“卡特罗拉吗?”宝琪狡猾地笑了一下,“他觉得我应该学会信任你。”
信任你,以及你的儿子,你的孙子你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最好都听我的。
真是奇妙。
从前,人类就像这样描述过上帝。后来上帝死了,巴别塔建成,人类自己就成为上帝,他们开始像这样控制机器。
可惜,人类终究做不了上帝,他们并不是永恒。在这里,机器又开始做人类的上帝。它们拿着权力的诱饵,用脐带,绑住一个人类小家族。
卡特罗拉传授给宝琪的必然是有机器施行过的,甚至施行得十分成功。
在这个城镇,有多少个“小上帝”呢?
又有多少依附在上帝身边的“小天使”?
“小上帝”们,又在依附谁,做谁的“天使”?
领袖的雕像边,无数杂毛鸽子挥动翅膀。
1号不知道宝琪的想法,他那简单的大脑告诉他应该感到快乐。他也确实感到快乐。这时t候,他的内心是多么柔软啊,就好像陷进一团肥皂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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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袖并不想直接杀死卢辛达。
当为狂欢节所准备的鲜花在清晨被摆到广场上的时候,宝琪跟其他士兵一起站在乌尔多尔夫人宅邸的门口。它穿着纯黑色熨烫整洁的西装,把手木仓别在腰上。当然,没穿西装的还有很多,他们站在人群里,随时警惕着。
宝琪并没有看见乌尔多尔,她早在宅子里面就坐上车。那些一辆接着一辆的黑色轿车从金色栅栏门内驶出,先是开道的,然后是护卫——乌尔多尔坐在最中间那辆,距离人群格外遥远。
她早就没有戴露西喜欢的那条钻石项链了。
号角在广场上响起来,城镇居民密密匝匝,把鸽子挤得无处可去。
“他就不能挪走这个该死的雕像吗?”乌尔多尔在车子里喃喃,司机僵硬地盯着前方,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
领袖夫妇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时间流逝中,这种长久未见的陌生感并不能使二人关系重新变得亲密,他们也无法从对方身上在发现什么新东西。
然而,当乌尔多尔抿着嘴唇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安东尼奥还是觉得他无法了解这个女人——即使他能够知道她的任何举动。
在乌尔多尔眼中,他也是一样的。他们就像是展览馆里两个放在一起的文物,盯着对方近千年,最后还是没有分开。
所以,他们干脆就不将视线放在彼此身上。
卢辛达从早晨就被拖出来,他被绑在十字形的架子上,另一个跟他绑在一起的人叫做耶西,本来还有一个死刑犯的,但是那个人昨天晚上就死了。
据说是吃饭的时候啃到鸡骨头,骨头把他的牙咯下来,牙齿塞进气管里,人就这样死了。那个人在没被抓紧监狱的时候是个着名的神棍,下城区一帮人觉得他能够预测未来。
看起来,先知并没有预言到自己的死因。
领袖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这种事再弄一个死刑犯出来。每一个将死之人的死期都应该被登记在案,他们应该在科技部、社会关怀部、法令部的三重告慰下,完整的、稳定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