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宴是为迎接辽国使臣而设,当年父亲被指暗中与辽人交好,明日,她便能在大殿上亲眼看看那些辽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此次宴席又是设在了百花轻殿,皇上特许众官携家眷共同赴宴。
暮色四合,宫灯初上,姜醉眠跟随在陆昭珩身侧,一同踏入了轻殿殿门。
相比于其他锦衣华服盛装出席的官眷家属,姜醉眠只着一身嘉陵水绿云雾羽袖裙衫,清丽素然,并不期盼引人瞩目。
可在一群花红柳绿极尽艳丽的美人中,仍旧犹如青山绿水中含苞待放的娇艳红莲。
云蒸霞蔚,玉软娇柔,水绿秋山明。
不少官员瞧见同行的两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争相讨论着姜醉眠的身份。
厉云川早已在殿内等候,看见二人后,急忙绕过众人过来向陆昭珩行礼。
“殿下。”
姜醉眠也向厉云川欠了欠身,人多眼杂,他们不好表现太过相熟。
可厉云川自打从都停驿分别之后再也没见到过她,又听闻她在回京途中竟然和七殿下一同遇袭,心中早就焦急万分,若不是父亲不允,他早就去殿下府苑探望了。
陆昭珩见他一双眼睛快要长在姜醉眠身上,淡笑一声开口道:“这段时日辛苦厉大人了,将宫宴一等事宜处置的井井有条,看来这正卿的位置果真非厉大人莫属。”
厉云川收回视线,俯身拱手道:“微臣知道是殿下在皇上面前为微臣保举,否则依微臣资历难以堪当此任,还要多谢殿下信任。”
陆昭珩伸手在他手腕处轻轻托了下,察觉到周围已有不少人在侧目看向他们,薄唇便轻轻扬起个温和的笑来。
“厉大人过谦了。”
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着丞相府独子厉云川与他私交匪浅,朝中若还有些左右摇摆不定的大臣,便要在心底再好好掂量掂量如今朝堂的份量了。
宫宴即将开席,众臣依次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姜醉眠本来被安置在大殿最为偏僻的角落,陆昭珩命人将她的矮桌和坐垫搬至自己身旁,要她在身侧落了座。
离得高阶之上的龙椅这般近,姜醉眠有些坐立难安。
“殿下,”她用袖口轻拢着脸颊,靠近过来小声说道,“我还是回原来的位置坐罢。”
一只手顺着案桌底下伸了过来,覆盖在她手背上轻轻捏了捏。
“在这陪我。”
姜醉眠一颗心砰砰砰疾速乱跳起来,她慌张的朝着四面观察,生怕被人看见案桌底下交迭的两只手。
见无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后,她用力在他虎口处掐了下,泄愤似的将他的手甩了回去,随后怒瞪他一眼。
这里这么多人,他竟然胆子这般大,也不怕被人看见。
姜醉眠拿起面前矮桌上的一杯清茶,细细抿了口,表面强装镇定自若,其实心跳一直擂如鼓槌。
不知为何,她今日有一种冥冥之中的不祥之感。
今夜宫宴只怕是会出什么乱子。
放下茶杯再一抬眸,却见金光大殿的对面端坐着一道清俊人影。
赵棠眼中似乎容不下任何其他人,目光灼灼的越过整座大殿望过来,眼神定定的落在姜醉眠身上。
向来清朗疏月般的眼眸刺客竟然会火热如炬,恨不能立即穿过大殿冲到她身边,不管不顾地将那道纤弱t身影紧紧拥入怀中,再也不能分开。
姜醉眠与他遥遥对视一眼,眼神像被烫伤一般,急忙低下头躲避开来。
她不知赵棠为何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像是有千言万语要跟她诉说一般。
可他不是已经将自己忘却了,况且,他也已经与旁人有了婚约。
殿门被几个太监从外推开,几位辽国使臣踏入殿内,引得众官纷纷侧眸而视。
姜醉眠也顺着众人一道望过去。
为首的辽人是一个身材高大,模样粗犷俊朗的年轻男子,身着辽国民族特有服饰,花纹繁复古怪,手艺也极为复杂。他身后跟着的几个辽人年岁已长,可皆是身板结实强壮有力,须发旺盛,远远瞧着像是山间猎户一般。
几人目不斜视心高气傲,大摇大摆的走到大殿正前方入座,像是并没有将在场的任何人放在眼中。
姜醉眠望着那几个辽国使臣,心道辽人果然不拘礼节世俗蛮夷,来到大宴境内竟还如此猖狂,可能也正因如此,辽军骁勇善战异常勇猛,若非大宴西北军在战场奋勇杀敌不屈不挠,抛头颅洒热血降伏辽军大将,恐怕尚不能轻易击垮辽军。
“皇上驾到。”
大太监声音刚落,龙椅之上便出现了一道身影。
众臣跪地叩首之时,那几个辽国使臣却端坐未动,高高俯视着下跪的众臣,像是也在接受众人恭敬地礼拜。
大太监脸色微变,在皇上身边示意道:“皇上,那几个使臣并未行礼。”
皇上只是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又让众臣平身。
“座下可是辽国王子加伦纳德。”
为首的辽人掀了掀眸子,这才懒散起身,向着龙座之上的人抱胸行礼:“正是鄙人,见过大宴皇帝。”
姜醉眠凝眸看向那个高大的年轻辽人,没想到他竟然会是辽国的王子。
她回忆起来当初父亲的判决旨意上是如何宣明的,与父亲书信往来的人,仿佛正是加伦一族,可是具体的名字她实在记不清了。
只是当时加伦在辽国只不过是王族旁系血亲,十年过去,他们家族竟然已经登上了辽国王位。
那么这个加伦纳德,会不会知晓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姜醉眠眸色渐深,心中一时思虑良多,没有注意到身侧的陆昭珩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高深莫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