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兼而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期间上司黎总来探望过他,他还有点惊讶。不过黎总没多说什么,依旧公事公办的冷淡模样,只说了几句他工作上的事情会暂时安排给别人接手,让他安心养好伤再返岗。此外,放下了一个八千块钱的部门慰问红包。然后黎总就说还有事,起身走了。
至于喻兼而他哥得知消息后过来看望他,这倒是很正常。喻兼而让他忙可以不来,他并不听。喻利知还来得相当勤快,还带这汤那汤,好几次都正巧遇上了傅椎祁也在。
喻兼而其实希望他俩都别来,他俩不来的时候他住院挺乐得清闲,一来他还得应付。他分别委婉地对这俩人暗示过,可都没听懂,或者装没听懂,依旧我行我素自我感动。
这天傅椎祁又来了医院,坐在病床边上,一边剥橘子一边说:“今天我得早点走,等下就走,海城有点事得我亲自去,最少也得两三天。”
这多好啊。喻兼而说:“嗯。我这里没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傅椎祁闻言扭头幽幽地瞅他一眼。喻兼而虽然理直气壮,但还是默默低头不和他对视。
过了一小会儿,一瓣橘子递到了嘴边,喻兼而张嘴吃了,傅椎祁自己也吃了一瓣,然后阴阳怪气地说:“放心,我再忙也记得回来管你。”
那这心可一点放不了。喻兼而暗道。
最近他闲着没事,傅椎祁不肯帮他带书来病房看,还不让他哥给他带,让他少用脑子多休息,他索性就天天刷看短视频,掌握了不少地道国语。
傅椎祁见喻兼而不说话,这副样子一看就是又嫌弃自己,心里便不舒坦。
当然,他能理解喻兼而别扭,毕竟俩人从一开始的相处模式确实是有点尴尬,可也都这么久了,这回患难见真情,喻兼而在那关键的时候能豁出去拿自己的安危换他的平安,他心又不是铁打的,越想越觉得感动。
他自幼见的脏东西太多了,虽然自认不是什么好货,可也知道好歹。喻兼而虽然扭扭捏捏,但确实挺单纯天真,还暗暗地喜欢上了他,用情颇深,小孩儿情窦初开……这就是初恋吧。
喻兼而绝对喜欢他,绝对不是他自恋。不然就算再纯真,那天那情况出于人的本能也做不到那一步。傅椎祁是这么觉得的。
这段时间他尝试着和喻兼而好好儿地处,可喻兼而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有时候把他都给搞糊涂了,不知道喻兼而究竟怎么个意思,到底是想过还是不想过啊?
傅椎祁想了想,正要把这层窗户纸戳破,开门见山问清楚,突然有人敲门。他转头就看到门上透明玻璃条那边的人影,便收起了要说的话,朝那人颔首示意进来。
喻利知推门进来,笑着温声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怎么还没走?不是说今天傍晚海城设宴给你接风吗?赶得上吗?”
“等下出了机场直接过去,赶得上。你不来我也正打算走了。”傅椎祁说着看了眼腕表,把没吃完的橘子搁喻兼而手里,站起身来说,“那我先走了,你们聊吧,别聊太久,也别聊些乱七八糟的,医生让他多休息。”
喻利知笑笑:“我知道,就是来给他送个汤,看着他喝完我就也得走了。成功接下校服的单,很多人眼红,我可不敢出半点岔子,各个环节都得盯紧,不然也辜负了你。”
喻兼而乍一听这意思,抬眼看傅椎祁。
傅椎祁余光注意到了,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和喻利知说话:“行了,我走了。”说完,这才瞥了喻兼而一眼,“有事打我电话。”然后就拎起自己搭在一旁的外套出去了。
看着傅椎祁离开后,喻利知缓缓收回目光,把手中的袋子放到床头柜上,先去洗手间洗了手,出来从保温袋里把食盒餐具往外拿,一边低声说:“可能是这次这事的缘故,校服的单他最后还是给了咱家。早知如此,我宁愿不要这么单,也希望你平平安安的。我差点跟你嫂子吵起来,她非要去那什么宫里观里许愿,说灵。灵是灵,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都快生了,不要为了这种事和她吵架。”喻兼而不赞同地说,“而且这就是巧合,你不要迷信。”
“没吵起来,就拌了两句嘴,别担心,没事,两口子不都这样。”喻利知揭开保温壶盖子,香气就逸散了出来,“吃饭,吃饭。”
喻兼而专心吃饭的时候,喻利知坐在刚刚傅椎祁坐的位置微笑着看着他。喻兼而硬着头皮装不知道,继续吃。
没多久,喻利知突然开口问:“对了,你知道那个男的死了的事儿吗?”
喻兼而正要夹菜的手一顿,抬眼与喻利知对视。
喻利知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眼中带着担忧和为难,缓缓地说:“结案了,说是最近家庭变故太大,压力大了买醉,醉醺醺的大半夜过马路没看路,被大货车给撞死了。”
喻兼而依旧看着他的眼睛,十来秒后,问:“你的意思是——”
喻利知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什么意思,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你,让你不用担心那个男人会再来找你麻烦。”
喻兼而缓缓垂眸,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慢慢地问:“那个女人呢?”
“放心。事实上,早就和解了。”喻利知说,“当时那两夫妻袭击你和椎祁,涉嫌故意伤害罪,警察把他们带走了。椎祁后来出示了谅解书……这事你不是知道吗?”
喻兼而当然知道,毕竟他是最大受害者,谅解书得他也签字,还是他当着来病房看他的警察的面签的。
这事傅椎祁和他商量过,说看那家人沦落到这一步了也挺惨的,闹大了难免也怕有心人拿去做文章,这世上总会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借此攻击傅椎祁和喻兼而乃至于公司,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就当日行一善。何况,他俩这样的话,显得他们很大度,而那对夫妻也不会什么惩罚都没有,至少也会有个缓刑。
喻兼而听傅椎祁说得头头是道,而且这种揪着每一丝利益来做事确实是傅椎祁的风格,所以没觉得奇怪,而且当时就答应了。
喻利知继续说:“那女的是被她老公怂恿的,抓起来后就吓破了胆,一直哭,悔不当初。后来听说你们出示谅解书,她很感激。椎祁还主动说给他们家三百万援助金……”
喻兼而又是一愣。这事,傅椎祁完完全全没跟他说过。
喻利知看他这表情知道他不知道,就说:“我也是知道那男的死了,多打听了几句才知道。”说着长叹了一口气,“那男子估计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居然一下子起了歪心思。”
喻利知接着往下说,越说这件事就越离谱,听得喻兼而十分无语。
傅椎祁当时主动提出给三百万,就这情况,但凡脑子稍微清楚点,都得怀疑里面有诈。可偏偏那两口子脑子不清楚。也许,他们多多少少也能察觉出这里面不对劲,可贪婪令他们选择忽略。
而那男的比女的心思更多更毒。傅椎祁说自己一时没现钱,得需要一段时间筹钱,男的信了,而且趁这个时间差办了一件自以为聪明绝顶的事:和老婆离婚。
他的逻辑是:如果不离婚,这三百万就是夫妻共同财产,根据现有法律,将来离婚的话他老婆能分走一半,一半可是一百五十万啊!必须得离,离了这三百万就全是他一个人的。
怀抱着这个目的,男的私下找傅椎祁试口风,想知道离婚之后这钱能不能直接赔到他账户上。
傅椎祁回答得十分爽快:“谁家里不是男人做主?我肯定直接转给你啊,现在电信诈骗这么猖獗,女人容易被骗,万一我给她了,她被人骗了,那多不好。何况……呵呵,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放心吧,咱们都是男人,我总不可能不帮男人去帮女人吧,难道我图你老婆的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