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笑不得地搖頭。
謝泓此人,當真禍害。
「瑾之,我聽聞你族中長老欲替你許親了?」照理說桓瑾之及冠已有半年,是該許了親事。他們這些大族子弟,真到了這個年紀還不經人事的,除了謝泓和桓瑾之應該沒有旁人。
桓瑾之不能近婦人,是以蹉跎至今。
而他……
謝泓說話間,又揚起一抹苦笑,「瑾之這病是好了。」
日後他定與王悠之越發近乎,互為同道。
太過熟悉摯友的桓瑾之難得縱情大笑,「哈哈哈哈,若論到黑心黑肝的本事,十個桓七和王八加起來也未必是你謝十二的敵手。」
得了這麼個褒獎,謝泓愉悅地揚了揚唇,眼底清光熠熠。
夕陽西下,薄暮拉上一層剔透的蟬翼,火紅的流霞一簇一簇地自天邊滾入暗藍之間,車馬之音不絕於耳,有遠方高樓隱隱的絲竹笙歌在流繞。
巫蘅的馬車在鬧市之間遇到了車流,阻隔其間,行駛極慢。
王嫗實在放心不下,揣著一顆心惴惴道:「女郎見了誰?」
「桓瑾之。」巫蘅大方承認,心情不錯地對王嫗沒有半點隱瞞。
王嫗卻是大驚,「女郎見了桓七郎?」她掩口驚呼,「女郎莫非忘了,桓七郎可是大女郎的心上之人,你趁她禁足之時去見了桓七郎,這……」
「難道我會怕她?」巫蘅的聲音一冷,雪色的幕籬下,但見鳳眸一瞥,「誰說女郎於世間便不能橫行?嫗,凡事三分計較並非不對,只是以我如今這種情狀,讓一步,她進一尺,不如不讓,甚至,我能爭搶過來。」
不知是不是王嫗的錯覺,她總覺得,女郎在說到「爭搶過來」這四個字時,似乎有點嘲弄和狠意。
「女郎對桓七郎莫非有意?」王嫗駭了一跳。
女郎也太無自知之明了,巫氏門第,能攀上去與桓七郎為妾已是天賜恩惠,怎麼還能有如此非分肖想?
「無意。」巫蘅否決也快,她淡淡地掀開車簾,暮春四月的清風一縷一縷摻了時鮮花朵的芬芳,馥郁而清冽。
馬車似乎遇到了磕絆,霎時間整個車隊都亂起來了,一時外邊百馬長嘶,而柳叟所駕的馬車也開始左搖右晃,巫蘅幾度險與王嫗撞在一處,幾番動亂之間,巫蘅聽到車外有人驚呼。
「退開!退開!」
緊跟著便是軍士刀刃出鞘的吟,和一聲聲男人的暴喝。
柳叟趕著車往旁側開道,颯沓的馬蹄聲在耳邊沉重如雷,巫蘅聽到柳叟的嘯聲,她也沉沉一喝,道:「停車!」
不用她言,柳叟也正在試圖控著韁繩,好不容易車停穩了,王嫗頭暈腦脹地大口吐了出來,巫蘅凝了凝眉心,順利地跳下了馬車。
一出外邊,才發覺健康城裡的一支騎兵不知何故正在大幅調兵遣將,所過之處人仰馬翻自然不必細說,夫人小兒驚慌壓抑的哭聲令聞者心酸,巫蘅被流民沖入混亂中,身後的綺柱落下無數燃火的彩燈籠,火屑亂飛。
「女郎!」柳叟在身後的驚呼聲巫蘅已經聽不見了。
她被方才那人拉著手避入了一道街市外的銅門內,外邊紛紛擾擾,可裡面卻靜靜的,隔著朦朧的幕籬和深黑的天色,她只能感受到近處男人胸膛的輕微起伏,和他似乎有些狼狽的呼吸聲。
巫蘅的身上天然有蘭花的幽香,她刻意熏了香料才敢出門,然而時辰已久,方才又一跑動,身上的幽蘭之味再也無法隱藏,那人已經將頭抵在她的右肩。
「你……」巫蘅竟然被人輕薄了,她羞臊得滿臉通紅,拼力要推他。
他在她的頸窩深嗅了一口,隔著冰涼的幕籬的輕紗,動人清沉的聲音似乎隱著一絲顫抖,「是你麼?」
「謝輕澤?」巫蘅大駭。
無論如何,她想不到一個街市之上不顧周圍左右,拉著她便走,不顧她名節閨譽將她帶到這無人之境,輕薄她的人,竟是謝氏嫡子!
可一旦知道是他之後,巫蘅緊繃的身體陡然放鬆了下來。
她知道謝泓雖是風流了些,骨子裡卻是個君子,是個真正的名士。一定有某些原因。
「告訴我,是不是你?」少年的聲音急促起來,呼吸一聲一聲隔著皂紗落在她雪白的耳珠之間,他的那隻右手,開始慢慢地上移,似乎要掀開她的幕籬,只是每一寸往上,他的呼吸便更急促一分,巫蘅詫異於她的小心翼翼,卻冷漠地閉上了眼眸。
睜開時,她幽冷地問道:「謝十二,你是這麼對一個未出閣的小姑輕薄耍無賴,才落得花間風流之名?」
謝泓的手猛然止住,她的聲色何其之冷,他苦笑了一下,「是謝泓冒失了。」
被制住的壓迫感終於散盡,謝泓君子地鬆開了鉗制,巫蘅得以呼吸到鮮的氣息,她深嗅了一口,隨即將少年更重地推開了去,謝泓身子弱,被她這個鄉里來的女人這麼一推,便稍顯踉蹌。
「謝郎獨自前來?」這情景荒謬得讓巫蘅想笑。
「也不是獨自。」不知想到了什麼,巫蘅能看到他的臉色恢復從容,甚至隱約起迷離溫潤的笑,「桓瑾之過目不忘的小姑,我謝十二想見識一下。」
「什麼?」巫蘅一驚,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誠然,他們一個是不起眼的待嫁小姑,一個萬人擁躉的謝氏嫡子,若想要單獨見一面的確不容易。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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