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宁思绪回笼,彼时仲玉秋也刚好绘声绘色地讲述完了自己曾经偷偷作答科举考卷一事。
原来仲玉秋之所以能拿到当年的科举考卷,是托付了在翰林院为官的表兄在放榜前多领了份剩余的考卷。仲玉秋在家自行悄悄作答之后,便拿去给了仲父批阅,这才有了之后仲父亲自教导其学问之事。
听闻这一过程,谢嘉宁笑着插话道:“玉秋妹妹,看来你当年那份考卷答得很是不错了。”否则仲父也不会对其大有改观,转而支持女儿学习这些政论与谋策。
仲玉秋这会话匣子打开了,不由流露出几分真实性情,于是没出于客套而谦虚遮掩,反而有些俏皮地笑了笑,吐了吐舌头。
“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虽然我爹没光明正大地夸我,但他看了我的考卷,曾说过,若我身为男子正常参加科举,这份成绩是可以选入殿试、面见圣上的。”
殿试,科举的最后一关,只有极少数考生方能走到这一步。
说到这,仲玉秋颇为遗憾且不甘地叹了口气,道出心底一直以来潜藏着的想法,“所以我时常觉得,如果我生来是名男子就好了,这样就能堂堂正正去参加科举,而不是待在这闺阁之中,即便终日埋苦学,却连榜上题名的机会都没有。”
谢嘉宁安静地注视着她,面上神情不显,待她倾诉完后,才似笑非笑地接话,状似不经意地问。
“其实妹妹不必为此感到遗憾……或许有朝一日,这天下世道就变了,女子也可参加科举,甚至是入朝为官呢?”
仲玉秋闻言一愣,猛地抬头看向谢嘉宁,似是完全没料想她会说出此言。
女子参加科举?这怎么可能?
于是仲玉秋下意识喃喃道:“嘉宁姐姐,我知道你是想以此宽慰我,可是自古以来都没有女子参加科举的先例……”
她唇张了又合,刚欲继续说下去,转念间却忍不住顺着谢嘉宁话中的内容想象,倘若女子真的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那会是怎样一副场景?
仲玉秋话语戛然而止,竟开始不自觉畅想起来。
另一旁,一直保持安静的陈清阮却忽然摇了摇头,语气果断,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仲玉秋的幻想。
“此事断无可能。”
陈清阮一边断言着,一边抬眸转望向谢嘉宁,不知何时起,清眸之中遍布复杂之色。
陈清阮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若是想与谢嘉宁拉近关系,应是主动附和其言辞才对。
可是一经提及女子入朝为官这一话题,陈清阮心中就有所动摇,她犹豫许久,还是忍不住道出心底真实所想,转而深深叹了口气,同谢嘉宁解释道。
“谢姐姐,其实我多年以前就曾思虑过此事,为此还翻阅过不少史书,去对比大历年间科举考制与官员任用之制的变革。”
陈清阮话语微顿,再次踌躇片刻,咬了咬牙,干脆讲起自己曾经的经历。
“此前我父亲极力反对我学习史书政典时,我也曾多次据理力争,认为女子应同样具有经邦论道之权,而非一生困于后宅。”
“那时我父亲是这样回答的,他说……”
陈清阮陷入回忆,温婉的眼眸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淡淡讽刺。
“若这天下女子人人都走出了后宅,那谁还来相夫教子、操持家务?”
“如此一来,家将不家,国亦将不国,世间成何体统?”
陈清阮慢慢抬,目及远处,神情恢复了以往的娴静与优雅,只是眉目之中染上几分哀色,无可奈何地道。
“那时我就明白了,只要这天下一日是男子掌权,就不可能会有女子参与科举乃至入朝为官一事生。毕竟,谁会放任自己手中既得之权力与利益,平白无故被他人分一杯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