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了一段路,许三七才摸着下巴道:“他人不错。”
方才还帮她们拿筐子,是个眼里有活儿的。
张云不置可否,但还是实诚道:“他就是笨了些,人确实是个好的。”
山路崎岖,镰刀割草声有节奏地响起,许三七好奇:“就他一个人来开阳做生意?”
“那不会,都是一整个商队来的,不然不好入城。”张云因为和辛家的交情,多少知道些行商的事。
入城文书不是那么好弄到手的,行商还得办牙牌,拿到通商令才能进行大规模的交易,很是麻烦,若是有名头的商队,就容易些,但还是少不了要交银钱。
“辛叔和我爹有交情,每年来的时候会顺道来看我和我娘。”
许三七知道张云此时说的不是张贵,而是她的生父。
打开了话匣子,张云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她娘一个人带着孩子在海城讨生活,丈夫死在海里,她也就不敢再坐船了,找不到活计儿,她一个外乡人连住处都租不到。
“过得再差她也没想过回去。”后头的事儿也算是水到渠成,张贵是个老实人,待她娘也算不错,就是张家
许三七皱眉,问:“那邹姨也没想过去其他地方么?”
海城总归还是靠着海的,她二嫁的男人也是在海上讨生活的,何必守着这一座城过活。
“我不知道”张云神色讷讷,顿了片刻后才哑声道:“她刚带我来开阳的时候,我总以为她要哭,可现在想来,她好像从没在我面前哭过。”
天权的姑娘多半性子豪爽,处事强硬,邹萍却是个柔弱的,和张云她爹同行的商人都没想过她能找到海城这么远的地方来。
得了丈夫的死讯,吊着她的那股气没了,人又能走到哪儿去
“辛叔他们每次都是偷偷地来看,不敢叫我阿爷知道。”张云垂着眼,面上是歉疚的,说完手上打草的动作也快了些。
邹萍已经嫁到张家了,要是和上一任丈夫那边的人来往,难免遭人口舌,更何况张老太爷素来是个不讲理的。
许三七叹气,把她砍过的野草踩倒,有些被踩进泥里都没能彻底折断。
“不说这些了,等我攒够了钱,就不住张家了。”不带着她这个拖油瓶,她娘在张家的日子兴许能好过一些。
许三七听到攒钱二字,也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今天的活儿可不轻松。
两人一路闲聊,没走多久就到了上回采野葡萄的地儿,土里半腐烂的果子酸味很浓,比起上回,野葡萄落得更多了,树底下的土都变得黏黏的。
藤蔓攀着树爬的高,占据了原本能长出叶的位置,这树光秃秃,不知是早就枯死了,还是被葡萄藤掠夺了生机。
靠近树根的野葡萄被她们薅得差不多了,想摘到上面的就得爬树。
蒸鱼
许三七爬树的本领一般,不过最上头挂的果子把树枝压弯了,她只要稍稍往上攀一点儿,就着树洞落脚,踩在树杈上就能折下来不少。
“小心点儿,实在不行咱们就换一处摘。”张云扶着她小腿,担忧地喊。
她还知道一处林子,里头野葡萄到处长,还没这儿的长得高,好摘。
高处的野葡萄想一串串完整的摘下来还是太难了,许三七干脆把细的树干折断,折的多了,藤蔓就落了,半吊着,底下的人踮脚就能摘到。
她踩着树干落了地,拍了拍手掌蹭上的灰,和张云把已经垂下来的野葡萄摘了,在顺着藤蔓扯上头的,一串串紫黑色的葡萄落进筐里,不一会就装满了三个筐。
张云把最重的筐背起来,双手从后头托着筐底,对许三七道:“先把这三个运下去吧。”顿了顿又犹豫着问:“用不用摘些别的遮住上头?”
“不用。”许三七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她和李家铺子签了契,被人知晓了果酱的原材料又如何,熬酱的方子在她手里,别人琢磨不来也是无用,且这生意来得不长久,她没打算一直做。
辛折本躺在车板上等人,被张云搬上来的筐子压个正着,懵了一瞬起身,“这么快?”
“嗯,先拿几筐下来。”张云抠着手答道。
“怎么都是这个酸果子,不摘点别的菜?”辛折说着手往筐子里摸,被她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你好好看着,别偷吃!”方才还一脸紧张的人变得凶神恶煞的。
辛折捂着手装疼,嘴里嘀咕着,说张云怎么也不在外面给他留点面子,许三七转过头假装没瞧见也没听清,小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把自己捡的几颗野葡萄给了辛折。
“行了,下一趟没这么快了,你等着吧。”筐子搬上车,张云松了一口气,庆幸他没追问。
她们得往更深的林子里走去找野葡萄。
辛折捧着小枣给的几颗酸果子,笑眯眯地问要不要他跟上去帮忙。
“你上去了,谁看驴车?”张云闻言很是嫌弃的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许三七噗嗤一声笑出来,朝辛折点点头,跟了上去。
日头有些升起来了,照在人脸上暖洋洋的,山林里时不时传出一声声鸟叫。
行至半途,张云换了一条道,见许三七额上冒汗,找了块石头叫她歇歇。
“这是近道,就是草长得高了,难走些。”张云也坐下来歇了口气。
平日里走这条道的人少,草长得又密又高,她估摸着反正得来回几趟,不如走这条道,也就打一遍草的事。
小枣脸走得红扑扑的,手里攥了一把野菊,细看还有小株的留兰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