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我没有……”
“你还想王爷性情反复无常,今日可以杀了吞雪讨你欢心,明日也可以为了讨别人欢心伤害你。今日的吞雪,就是明日的你。”
“我没有这样想,你别胡乱猜测。”
柔兰不理会他,继续说下去,“可是公子想过没有,你那样冷淡王爷,那一天会来的很快。”
柔兰手指结扭,映在帐子上整好是只狼头,狼嘴一张一合,吓了佘枫一跳。
柔兰笑嘻嘻的,把狼头换作小兔子。蹦蹦跳跳。
“事不过三,下次公子切不可拒绝王爷。”
“可是……可是……”
佘枫不安地抓着搭在身上的薄被。
“可是什么?”
柔兰倾身过来,烛火在她颈窝子里燃烧,周围肌肤红了一大片。
佘枫看着跳动的火苗,喉结吞咽,“取个灯罩子罩上吧,莫失了火。”
“公子等我。”柔兰翻身下床。须臾回来,手上拿着灯罩子,往烛焰上扣落,光芒霎时柔和。
柔兰将灯移至床头小凳,帐子一下暗了,二人皆只能看到对方的轮廓。柔兰倦意浅浅,伏枕假寐。
“公子继续说呀,可是什么?”
话题重拾,佘枫脸上火烧火燎,支吾半晌,“我受不了和他独处。”
“我还受不了做奴婢呢。公子服侍王爷,是偶尔遭劫,我做奴婢却一天十二个时辰,天天不落。”拧首望向佘枫,“公子愿意做奴婢吗?”
“我?我做不来……”
“那就好好伺候王爷吧。”
佘枫一脸落寞痛苦之色。
柔兰忽然坐起身,樱唇往佘枫嘴巴上贴了贴。
佘枫深感诧异。
少女逆着烛光,身上镶了一层淡淡的金边,闪闪发光。
“以后公子再和王爷独处,不妨想着柔兰,或许可以减轻一二痛苦。”
她娇软的身段如猫儿,偎入他怀中。
佘枫抚摸她的身体,心脏狠狠悸动了一下。
那晚之后,她成了他抚慰心灵的良药。在无数个喘息的夜晚,只要一想到她,触碰到她为他绣在衣角的兰花、绾结在发髻上的青丝,他便感到安然。讨好起滕王这件事也没那么痛苦了。
滕王愈发爱恋他。
滕王本是个饱读诗书之士,爱重华横溢的才子。对空有皮囊的玩物从来只是玩玩而已,没有令他长久钟情者。
柔兰看透了这点,授意佘枫多读书,或遇不懂之处,殷勤请教滕王。此举果然合了滕王的胃口,他不但不厌烦佘枫提问,还抽出时间亲自为他讲解。佘枫那满腹的学识悉数出自滕王教导。
佘枫本自聪慧,又肯下功夫苦学,成就自然不俗。偶尔,滕王兴致来了,临时起个题目,命他或吟诗或作赋,他均能一挥而就,博得称赏。
渐渐的,滕王开始带他出席各种宴饮,与洪州刺史议论时政也叫出他作陪。佘枫耳濡目染,不懂也懂了。这也是他后来能够进士及第的原因。
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逃脱色衰爱弛的命运,随着年纪渐渐增长,滕王来他这次的次数越来越少。
虽然他是那么恐惧滕王来他这里,滕王一旦不来,他马上又陷入另一重恐惧。
眼下的滕王又有了新欢,对方同他刚到府里的年纪相仿,风流恣睢却远胜于他,仗着滕王宠爱,横行霸道,甚至跑到他面前示威。
佘枫知道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步吞雪的后尘。
柔兰亦有烦恼。
周管事向滕王讨了她给自己做儿媳妇,太妃办完大寿便要过门。
洪州多暴雨。
这日夜里,暴风雨不期而至。当它来时别说黑夜,白天也能变成黑夜。狂风震耳欲聋,树木摇撼狂舞,砰砰拍击着窗棂。
下人们都回房歇息了,柔兰独自伴着佘枫。
风自缝隙间吹入,帘帐随风乱飘乱摆,佘枫安排不了那些帘帐,只好钻进被子里。
柔兰端着他们仅剩的蜡烛,披着他宽大的锦袍,站在窗前舞蹈。说是舞蹈,实则只是一些不成章法的动作。配合着明灭不定的烛火,鬼影幢幢游走于墙壁、窗棂。
柔兰分外快乐,几乎嚷出来,“我最喜欢这样的天气了。”
“为什么?”佘枫从被子里面露出一颗头。
“因为在这样的天气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害怕,一样的缩在屋子里不敢露面,连王爷也不例外。我们在他面前固然渺小、任由他蹂躏,他在天威面前不是也一样吗?”
佘枫不置可否,目光紧紧盯着柔兰手上的蜡烛,烛泪堆砌,芯子快烧到尽头了。
恍然间,烛芯没于烛泪,窗上、壁上、梁上的巨大鬼影剧烈摇晃、扭曲,眨眼消失不见。
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柔兰……”佘枫轻轻呼唤柔兰的名字,漫无边际的昏暗,窗外的狂风暴雨,这一切的一切使他害怕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