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着哭着,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忽然被喊声叫醒:“小姐,郎中来了!”
清姿一下子坐起来。
掀开的帐帘透入一丝朦胧的晨曦,夏鲁奇背着药箱,引着一人走了进来。
来人在云怀珠身边蹲下,手老练地搭上了云怀珠的腕脉。
清姿此刻方从睡意中清醒,手抓紧了身上锦被,紧张地望着郎中拿脉。
那郎中赶了一夜的路,犹在微微喘息着,他凝神听了一晌脉象,转过头对夏鲁奇道:“夫人往日便有嗽疾?”
“正是,我娘患嗽疾有三年了。”清姿忐忑不安地望着郎中。
郎中转过来看着清姿:“这便是了,往年是痰热壅阻在咽喉气管间,此番痰热已深入肺中,因而发热。在下可以为这位夫人施一轮针灸,看是否能稍稍疏散,再开一张药方服下试试。只是,在下药箱里的药材并不齐全……”
清姿着急道:“你先施针灸,再将药方拟出来,我们自己想办法找药材!”
郎中点点头:“只能如此了。”说着回头从夏鲁奇手里接过药箱,打开来,取出针盒,点了艾草熏过针,便开始施救。
郎中手里的银针在帐帘透进的晨光里闪耀,帐篷内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屏息凝气地看着,连帐外忽然传来急骤如雷的马蹄声和一阵阵人声喧哗,都没人去注意。
一轮针灸施完,云怀珠光洁美丽的额头沁出了微微的细汗,清姿摸到娘亲出汗了,
知道是退烧的迹象,惊喜地向郎中连连道谢。
郎中却并不乐观,一边写药方一边说道:“针灸只能缓一时,晚些时候还会烧起来,还是得把这方子里的药给找齐。”
这时夏谨言和齐夫人也走了进来,夏鲁奇忙上前说明情况,拿着郎中开的药方问父亲:“我去皇上驻跸的驿站问一问是否有这几样药材,御医虽请不来,给点药材应该可以。”
齐夫人脸色一沉,厉声道:“你没发现都这个时辰了,梁兵还未催咱们启程吗?刚才有大队梁兵往驿站方向去了,必是皇上那里出了什么大事。你这时候去,岂非以身犯险?”
夏鲁奇拿着那张药方,为难地看向父亲。
清姿急了,膝行着爬到父亲脚下:“爹,救救娘亲吧!”
齐夫人恨不得一脚踹过去,贱人为了救她母亲一再折磨自己的儿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夏谨言叹口气,对夏鲁奇道:“去吧,小心行事,保护自己为首要!”
“什么?你!”齐夫人气得发抖,满脸横肉都在抽搐,声音尖利地喊道,“不行!不准我儿子去涉险!凭什么为她涉险!”
说着便横过肥壮的身子要去拦儿子。
夏鲁奇一晃便闪开了,衣袂微动间,人已消失在帐帘处,随着帘子落下,只留下他的声音:“娘放心,我不会有事!”
齐夫人发出一声凄厉哀嚎,抓住夏谨言发疯般地摇晃,歇斯底里地嘶声大喊:“是儿子重要
还是阉人养的婊子重要?!”
“住口!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夏谨言一向温雅的眉目间,腾起了雷霆般的怒色,飘逸的长须颤抖着,用力将齐夫人推入丫鬟怀中,“夫人身子不痛快,快带夫人去歇着!”
清姿脑中嗡地一下:阉人养的婊子?这是什么意思?娘一直对身世讳莫如深,只说她出身寒门小户,却从不详细谈及家世,难道她……
这时,丫鬟春莺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粟米粥进帐来,一边低声嘀咕着:“都这会儿还不启程,怕是出大事了……”
这一路过来,每日都是天刚蒙蒙亮,梁兵就开始催促撤帐篷,套马车,准备拔营起寨。
而今天,深秋的阳光已经穿透晨露雾气,照耀在炊烟袅袅的营地,梁兵却还未催促启程。
营地里此刻十分嘈杂,充斥着惶惶不安的议论声。各府仆人都已起来喂马、煮饭,而各府家眷则走来走去,互相探听消息,甚至有人揣了金锭,去向营地边的梁军守卫打听消息。
但夏谨言父女却对这一切全然不知,两人都满面担忧地跪坐在云怀珠身边,一丝不苟地守护着病人。
“老爷,小姐,吃点东西吧,若是你们也病倒了,谁来照顾二夫人!”春莺和绿蒻一齐捧了粥碗来劝。
夏谨言这才接过热气腾腾的粟米粥,同时劝女儿道:“吃点吧!”
清姿接过粥碗,却先捧给那位郎中:“郎中辛苦了,请用点膳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