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善里的火势太大了,大家都还在睡梦中,没人知道这火是怎么起的。但大多数的人并不是因起火了而醒,好像是有人专门敲门把大家叫醒的,以至并没有人丧生。只是这火起得蹊跷,蔓延得很快。
焦烟熏得人快喘不过气,哭嚎声、寻人声、叫骂声全都混杂在一起,在这炎炎的夜晚叫人尤为感到绝望,裴棠兮一到这里见到的就是这样混乱的场面。
“这……”
周荥从出生以来,见过的大都是太平之景,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那一张张满是惊惶和泪痕的脸让他的胸中像是堵了口气,以前在村里感受到的那些新鲜自由玩乐的意趣在瞬间消失无踪。
“别愣着,快去帮王老叔,将救出来的人集中在一处,别让大家在慌乱中再受伤了。”
裴棠兮推了推他,吩咐完就打算往里面走去,不料转身间却被人拉住,
“你要去哪里?”
“帮着救人,还要灭火啊。”裴棠兮看出周荥眼中的担忧,“放心,我心里有数,我会量力,眼下我们能帮一分是一分,这里全都是你认识的叔叔婶婶,萦表弟,现在能帮他们的只有我们两个。”
周荥会永远记得这个晚上,人影火影惶惶间,美丽的少女有如整个村子的定心丸,她组织着大家有序的救人和灭火,尽管满身的脏污还有灰黑的面容,但那双眸子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周荥就在这火热的夜色间逐渐成长,他希望在未来亦要成为可以照亮世人的星辰。
经一夜的折腾,火势总算是被扑灭了,裴棠兮跑前跑后的也算是看明白了,这火分明是有人蓄意为之,沿着村外侧的院墙洒了焦油,是以火一起,便火速蔓延,但隔着院墙又不至于烧到里面的人,况且听村人们说,起火的时候,大家都是被人叫醒的。显然这放火的人存着烧了整个村子的心思,又不愿意伤及人的性命。
“肯定是那群山匪干的,上个月柳溪里和阊裕里都起了大火,和我们这里的情况差不多,当时我还以为是巧合。”
张二婶婶气愤的话语间还带了哭腔,平白无故家被烧了一半谁不难过。她的娘家就在柳溪里那边,上个月因生了大火,她还专程回去看了哥哥嫂子,那边靠着河道,家里的储的粮虽损了不少,房子基本都没事。
“是了,肯定就是那些匪贼,这群天杀的盗匪。”
……
刚经历大火大家都又累又热,骂了许久之后渐渐回归平静,心中大抵都是茫然无措的。王老叔看着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裴棠兮,开口问道,
“三公子,你说,接下来我们应当怎么办?”
裴三公子虽说是算是东家,但这两年的时间里,他脑子聪明人又好,改良出来的农具让大家省了不少力,也帮了大家许多忙,是以裴三公子渐渐就有点成为杉善里的主心骨。
“山匪的事情我们没有办法对付,一会儿先让人去府衙报官,看看杨知府的意思我们再说怎么办。接下来最重要肯定是清理损失,修缮屋子,能尽快的恢复日常生活。我先回老宅凑一些钱出来,若是不够,我明日再回一趟裴府。大家放心,事情只要去做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先休息吧,都累了一晚上了,受伤的人也不少,王老叔,伤患还得靠您。”
“三公子,您的手臂……”
裴棠兮捂了捂手,笑着说,
“没事,方才不小心挂伤了道口子,不碍事,我回去处理就行,时间紧迫。”
“你的手当真没事吗?”
周荥赶着车回老宅,裴棠兮就靠在牛车上休息,好在她跑惯了这些路,这次才能这样快的将火势堵住,杉善里虽然损失大,却也不是无可估量。
裴棠兮抬手看了看,那伤口是不小心碰着焦木伤着的,那一刻倒是钻心的疼,过了也还好,不过伤口看上去有些吓人,估计留下的疤也很难好了。
“哎,这下可难看了。萦表弟,你回去别说我受伤了,不然青姨见了这个伤口不知道要怎么气我。”
周荥顿了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才定定的说,
“嗯,你放心,我会给你找来最好的伤药,一定能治好。”
惹到长辈了
累了一晚上,裴棠兮索性躺在牛车上放空自己,却不知道此时裴家老宅中的阴云密布。枣五低头跪在院子里受罚,挺直的后背已经挨了好几鞭子,青夫人坐在檐下冷眼看着,秦叔和冬婶在一旁既是生气又是心疼。
“为何不在出事的时候便通报?”
青夫人心中气急,她昨晚也是睡得不安稳,今日起得早一些,不曾想就听说裴棠兮半夜跑去杉善里,那里还起了大火。盛怒之下,便严惩了枣五。
“公子吩咐,不想让夫人担心。”
“那为什么不拦着她?”
“公子让我留下来照顾宅子。”
背上的疼痛却抵不过心中的担忧和害怕,枣五已然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跟着一起去。
“那么即是说,你认为当时你应该跟着她一起出去胡闹?”
青夫人气笑了,全然不见了平日里的温婉娴静,周身有着一股肃杀的气场,陌生得仿佛是另一个人。
“是,我应该待在公子身边保护好她,不过她不是胡闹,在公子眼里最重视的就是整个杉善里,还有青夫人、秦叔和冬婶。我……”
我从不想让她失望。
枣五忍住了心中想说的话,他没有资格说这些话。不过秦叔冬婶还有青夫人都被他所说的话触动,正是因为棠兮这些年懂事又小心的珍视着身边的一切,所以众人从来也都不舍得真的责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