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作势抢笔,战长林指节收紧,瞪他一眼后,开始作画。
程大夫暗暗松一口气,看战长林画出兔头、兔身后,又唠叨“对,这会儿该画眼睛嘴巴了,兔儿眼睛红红的,来,换支笔蘸墨。”
战长林换笔,模样有些呆,像是程大夫说一步,他动一步。
这档口,产房的门开了又关上,乃是丫鬟捧着一盆血淋淋的棉布走了出来。程大夫有意挡着,不给战长林看,可是屋里的叫声他挡不住,听那动静,应该是在分娩了。
“用力殿下,您再用力”
“就快出来了殿下,您再咬牙使一把劲,再疼也得忍着,千万不能放弃啊”
“”
原本压抑的声再次变成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战长林握笔的手又开始抖,瞪着眼前完成一半的兔儿灯,不敢再抬头。
居云岫从昏睡里醒来时,屋里仍是昏蒙蒙的,窗柩上落着参差不齐的树影,天没有亮。
眼皮有些重,身体僵着,那种被撕碎的感觉还在持续,居云岫试图出声,现喉咙是哑的。
“先别说话。”
有人在身边低语,居云岫转头,看到战长林的脸,不知为何,眼眶蓦地有些湿。
战长林拿起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握着汤匙搅拌了会儿后,舀起一勺吹了吹,喂过来。
“孩子很好,正睡着,一会儿抱给你看看。”
热汤顺着唇间润入喉咙,战长林的声音也暖暖的,居云岫慢慢恢复力气“我现在就想看。”
如果没有记错,生下来的是一个男孩,昏过去前,居云岫有听到蔡三婆报喜的声音。
战长林接着舀下一勺,没答应“先喝汤。”
居云岫被迫喝完那一碗羹汤,因为太想见孩子,喝得有些急,汤汁顺着唇角溢出。战长林用锦帕给她擦拭,放下碗后,居云岫急切道“叫姆妈抱孩子来。”
战长林看她一眼,转身,再转过来时,怀里便多了个锦被襁褓。
居云岫愕然,顺着看过去,原来他身后就摆着一张婴儿床。
“”
战长林抱孩子的动作明显还很生疏,居云岫无奈,撑着床面坐起来,接过襁褓后,看到里头一张粉扑扑、皱巴巴的小脸,跟想象里的全然不一样。
心里突然就有些难受,居云岫又瞥那张婴儿床一眼“你怎能就把他放在那儿也没姆妈看着,万一受凉病了该如何”
战长林很敏锐地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些责备的意思,像是很不放心他一人在这里照看孩子,皱眉“又不是屁糊的,哪就那么容易病了”
蔡三婆都说了,这孩子皮实得很,何况居云岫这样能忍耐、从来不喊疼的人,为生这臭崽子,喉咙都快喊破了。
战长林说完,脸上郁气不散,居云岫瞪他一看,看回襁褓,眉眼又慢慢染开温柔。
战长林知道居云岫外冷内热,可是这样温柔的神色,他竟然还是头一回见到。
心里蓦地有些五味杂陈,战长林默默看了一会儿后,低咳一声“他醒了,还是仍在睡”
居云岫拨了拨孩子粉嫩的脸颊,看着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醒了。”
战长林抿唇“那你是不是该喂他喝奶了”
居云岫抬头“奶娘没有喂”
战长林耸眉“第一口奶,还是该喝亲娘的吧”
居云岫欲言又止,想起他喝狼奶长大的事,垂下眼,看回襁褓里的小家伙,久久不动。
战长林有意无意“要帮忙”
居云岫耳鬓一红,不理他,侧过身,伸手解衣襟。
战长林目光跟着,居云岫这个动作他太熟悉,可惜享受在她怀里的人不再是他了。
先前那种复杂的感受更强烈了些,战长林嘴唇抿直,开始有些心猿意马,走神间,听得居云岫问“你一直守在这儿”
战长林“嗯。”
居云岫“那我的兔儿灯呢”
战长林一愣,对上居云岫半质疑、半谴责的眼神,嘁一声后“眼睛闭上。”
居云岫半信半疑,抱着孩子,闭上眼睛。
很快,战长林在面前打了个响指,居云岫睁开眼,暖黄的光辉漫射过来,床头横梁上,挂着一盏亮荧荧的兔儿灯。
居云岫心头一暖,须臾,眉尖又微微一颦。
“这只兔儿”居云岫看着灯罩上被画得哆哆嗦嗦、扭扭曲曲的兔儿眉眼,忽然意识到什么,朝战长林噗嗤一笑。
战长林脸在红,然而并不打算承认自己画得丑,拨转灯笼,向居云岫展示兔儿身体。
兔儿身灯罩上,竟还坐着两个小动物,分别是一只摇着尾巴、笑眯眯的大灰狼,以及被大灰狼抱在怀里的、又肥又黑的小奶狗。
她属兔,战长林是狼,他们的孩子属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