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連生道:「在我們老家,男人過了二十基本上都已經成親,像二公子這個年紀的男子,好多孩子都能下地跑了。」
沈玉桐被他逗笑,不答反問:「是嗎?小孟你不會是想成親了嗎?」
「沒有,我還小。」孟連生忙不迭搖頭,即使是在黑暗中,沈玉桐也能感覺到他的動作有多誇張。
沈玉桐故意打:「剛剛你不是說你不小了嗎?」
孟連生一時噎住,過了片刻,又才瓮聲瓮氣問:「那二公子想娶個什麼樣的姑娘?」
沈玉桐不知今晚這小子為何忽然關心自己的終身大事,他原本想認真回答他這個問題,但一時竟然沒想出個正確答案。
不僅是他從來沒想到自己將來要娶個什麼樣的妻子,而是他壓根沒打算去做這件事。
斟酌半晌,覺得自己跟著孩子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便搖搖頭玩笑般道:「我也還小,沒想過這事呢。」
他原本只是逗他,不想孟連生聽到這個答案,好像很開心,翻了個身,往他身旁靠了靠,低聲喚道:「二公子。」
「怎麼了?」
「沒什麼。」孟連生沉默片刻,又才含含糊糊道,「就是忽然想起我的哥哥。」
「哥哥?」
「嗯,我從前跟二公子說過的,我原本有個親兄長,在我十二歲那年,跟我爹娘出門時,被土匪殺死了。」
沈玉桐微微一怔,想起這孩子可憐的身世,不由得有些動容。輕輕拍拍他的脊背,道:「我不也說過麼?我就是你的哥哥。」
孟連生又道:「那二公子,你可以抱抱我嗎?」
沈玉桐的心簡直要軟成一灘水。他毫不遲疑地伸手將他抱住。
他原本只是以一個兄長的身份,去安慰對方。
然而此時的孟連生,再如何脆弱,也並不是真的小孩子。
他光裸的身體堅硬結實,這是一個成年男子才有的身軀。
他沒說錯,他確實不小了。
因而無論沈玉桐如何抱著安撫孩子的心態,此刻抱著這麼一具男子的身體,也實在是無法做到毫無波瀾。
白天游泳時那短暫冒出過的微妙情緒,又蠢蠢欲動心猿意馬。幸而他富有理智,無論是猿還是馬,都很快被他趕得老遠。
小孟是這樣純良的孩子,他也應該像一個真正的兄長,單純地去疼愛他。
*
翌日清晨,沈玉桐在鳥叫聲中醒來。
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靠在自己脖頸處的孟連生,他整個身體緊緊貼著自己,自己則還保持著昨晚摟抱他的姿勢。
也不知是因為剛醒來時的惺忪倦怠,還是手下溫暖滑膩的觸感,他竟然一時有點捨不得將人鬆開。
不過白天與夜晚到底不大一樣,他再不能自欺欺人將孟連生當成需要自己安撫的孩子。猶疑了片刻,還是將手輕輕收回來。
只是這一動,孟連生原本闔著的眼皮便緩緩睜開,一雙黑沉沉的眸子對上沈玉桐的目光。
沈玉桐整整散亂的睡袍衣襟,淡聲道:「你醒了?」
孟連生仿佛是沒太清明一般,神色迷茫地揉揉頭髮,坐起身左右看了看,仿佛才六神歸位,道:「二公子,昨晚有沒有打擾你睡覺?」
「當然沒有,你睡覺老實得很。」沈玉桐笑著隨他坐起身,拿過手錶看了眼,道:「六點多了,估計孫老闆他們也差不多起來,你去漱洗換衣裳,我讓管家安排早飯。」
孟連生點頭,挪到床邊,將一雙腳鑽進地上的布鞋中,又歪頭看向慢吞吞下床的沈玉桐。
沈玉桐覺察他的目光,笑問:「怎麼了?」
孟連生道:「二公子對我真好。」
沈玉桐故意打他:「你昨晚還叫我哥哥呢,怎麼今天不叫了?」
孟連生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頭,卻沒給他一個答案。
沈玉桐起身,拍拍他光裸的肩頭:「行了,快去漱洗換衣吧。」
孟連生用力點頭,小跑著到房門前,打開門正要出去,哪曉得迎頭撞上沈天賜。
沈天賜原本是來找沈玉桐問早飯的事,猝不及防看到光著膀子的孟連生,一大早從自家堂弟房內跑出來,大驚失色地連連後退兩步,支支吾吾道:「你……你……」。
倒是孟連生一臉坦然,客客氣氣地跟他打了招呼:「天賜哥早!」
這聲天賜哥對沈天賜來說,實則是受得有些勉強。因為孟連生年齡比他兩個兒子還小,正常來說應當叫一聲叔,無奈他是堂弟朋友,不能亂了輩分,因而只能受下這聲「哥」。
當然,稱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然而孟連生並沒解答他的疑問,打完招呼就朝客房走了。
沈天賜目光下意識跟著他,直到對方背影失在小院月洞門,才回過神來,趕緊跨過門檻走進沈玉桐的房間,抬手往外指了指:「玉桐,小孟……怎麼會在你房裡?」
沈玉桐正在換衣裳,隨口回道:「昨晚小孟來找我說話,就在我這屋裡睡了。」說罷抬頭,看到一臉驚愕的老堂兄,知道他是誤會了,不免好笑道,「天賜哥,你在想什麼呢?」
沈天賜確實是想了點什麼,不過看到對方一臉的坦然,確定是自己腦袋進了水,思想不單純。他拍拍額頭嘿嘿笑道:「我這不是老聽說你們上海灘公子哥的風流韻事麼?是我想多了。對了,小孟他們不是要走麼?你看早上吃點什麼?也算是為他們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