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的孟連生難以入睡,房裡的龍嘉林也無法安眠。
自從他爹死後,他就一直沒怎麼睡過,傷心難過是一回事,更多的是對未來何去何從的恐懼。原本還想著至少有沈玉桐可以依靠,等報了仇,有小鳳有沈家,自己還能繼續過著無憂無慮的少爺生活。
然而孟連生卻告訴自己,他與小鳳是愛人。殺了他,小鳳便會恨自己一輩子。
他不想相信,可是腦子裡浮現的種種過往,無不表明孟連生沒有說謊。更無須說,這些日子,小鳳一直在勸自己不要報仇。
他越想便越覺得可怕,強迫自己睡過去,然而半夢半醒間,做的夢全是兒時孤獨無助被欺凌的畫面。
只是這回,連沈玉桐都不再對他伸出援助之手,反倒難過地控訴他,為什麼要殺了自己的愛人!
從噩夢中徹底驚醒,已是天空露出魚肚白。
龍嘉林渾身冷汗,心中的恐懼像是無底洞一樣,將他整個人狠狠往下拽。他天生懦弱,總要依賴別人才能過下去,而如今唯一能依賴的,便是沈玉桐。
只要想到往後沈玉桐怨恨他不理他,他就覺得比死了爹更可怕。
不!
龍嘉林在心底對自己說,一定是孟連生想活命,才想到這個藉口騙他,他要立馬殺了他替爸爸報仇,免得繼續被他蠱惑。
思及此,他拿過床頭的槍,衣服都沒穿好,便蹭蹭跑到院中。
晨曦之下的孟連生,早已經沒了個人樣。血跡斑斑的臉,腫得比饅頭還高。身體往前傾斜著,雙腿歪歪扭扭,若不是被綁在樹上,只怕早已經倒在地上。
他聽到動靜,慢悠悠睜開眼睛,朝面前的龍嘉林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道:「龍少爺……」
龍嘉林將槍抵在他額頭:「你閉嘴!我一句話都不相信你。」
「是……嗎?那你就殺了我。」
龍嘉林惡狠狠地盯著他的眼睛。
因為被自己打成了個面目全非,這雙黑沉沉的眸子,即使用力睜著,也只剩半拉縫隙。
但龍嘉林還是清楚地看到,這雙眸子裡竟然沒有絲毫恐懼。
他想起多年前,自己在講武堂,被幾個同學欺負,只是大冬天泡在冰水中,便覺得那痛苦難忍,最藍封終只得哭泣求饒。
這個人被打成這樣,此刻還被槍抵著頭,卻始終沒露出半點害怕。
一個人面對痛苦和死亡,怎麼可能一點不恐懼?
除非他根本不是人,而是沒有情感的冷血野獸。
龍嘉林被嚇到了,他大叫一聲,扣動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