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叙也沉下了气,他冷声道:“我不管你究竟在做着什么,但我能察觉到你在跟非自然灵物打交道。不管你从哪儿把这些东西请来的,又是抱着什么目的供养着它,请你把它原封不动送回去。”
其实陈叙根本感受不到灵气不灵气的东西,这一切都是他猜的。
太好猜了,吃饭时多摆一副碗筷,典型的家里养了看不见摸不着的鬼东西的例子。
江景时仍然垂着头,他的眉目很深邃,像一潭黝黑到辨不清浑浊与澄澈的湖水,他没有抬头看陈叙。
“你不该瞒着所有人,做这么一件事的。”陈叙也不想把话说绝,但他没想过江景时会出现这样的错误。
江景时沉默了一会儿,微微艰涩地开口:“我没有什么目的。”
他只是做了一件心肠软的人都会做的事,收留一只无家可归、冷到全副身家只有一块破砖头的魂魄。
“那你觉得应该不告诉大家一声,就把它留在你身边吗?我们的人身安全谁来负责。”陈叙理智地低声道,他是信鬼神的,但即便他不信鬼神,身边有人养着自己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也会让他心里不舒服。
江景时安静了很久,他轻声开口。
“给我点时间,我让他跟大家打打招呼。”
陈叙眼睁睁看着江景时走远,他的脑海里很突兀地飘过了一只皮卡丘晃着短胳膊短腿跟大家打招呼的模样:“……”
*
黎忘今天巡逻校园,误打误撞飘进了一间穿插在各项功能室的琴房。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琴房呢,平常琴房都是上锁的,不晓得今天是不是哪个练琴的学生练完琴忘记锁门了。
黎忘不由自主地坐到了钢琴面前,先是有些生疏地把双手架上钢琴上,断断续续弹了几个音。
不出一会儿,他就已经能连贯地弹奏一小段熟悉而叫不出名字来的曲子。
他会弹琴。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欣喜,黎忘嘿嘿地走来走去,走出了琴房又绕着校园飘了几圈,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雀跃。
等到江景时一下课,黎忘就把人逮到琴房的角落里去。
“江景时你站好,我给你弹琴喔,你要看着我的手,就这样跳舞一样,对,跳舞一样,叮叮咚咚几下我就学会弹琴了……”黎忘嘴巴扒拉扒拉地停不下来,他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看见自己的观众,怎会放过。
江景时刚从学海里被黎忘揪出来,他过滤掉满脑子的公式以及今天积压在心底的不愉快,朝黎忘温和地弯了弯嘴角。
“好,我想听你弹琴。”
江景时笑起来真好看,像天边的太阳一样,一样暖融融的。
黎忘看着他发愣,好一会儿才别扭仓促地扭回头来,“哦,哦好。”
黎忘收敛起不太严肃的神色,认真了起来。
他的双手轻盈地放在了钢琴上,缓缓弹琴。清宁而又欢快的乐曲在他指下流泻而出,在他的弹奏里,好似音符都有了五彩斑斓的色彩,一切都生动了起来。
江景时单手搭在了窗台上,他的浮躁、郁闷似乎都被窗外的野风给吹跑了。也不知道是风的功劳,还是琴声的功劳。
黎忘或许是爱唱歌的,他俩的初见就是因为巨难听的歌喉吸引了路过的江景时。
江景时到现在都没能想明白,声音那么好听一只鬼,怎么唱起歌来那么像要索人命。
“你要不要边弹琴,边唱两嗓子?”江景时鼓励黎忘多多尝试。
黎忘含着深深感动的意味,放开了歌喉,“啊啊噢,呜喔耶耶噢,咦耶咦耶gogogo!”
“……”江景时深呼吸了一口,感觉自己心跳要停止了。他感觉差不多了,就连忙打了个手势,示意黎忘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
黎忘看了两眼江景时的表情,对自己的水平心知肚明了,他默默闭上嘴巴,脖子一缩头一低,打算用琴声掩盖掉自己不太动听的歌喉。
黎忘头还没能低下,江景时就抬手薅住了他那一小撮呆毛,阻止黎忘陷入自闭。
江景时闭上了眼睛,是信念感支撑着他再次睁开眼,他坚定道:“算了,喜欢唱歌就唱吧。”
“我就爱听你这种特别一点的。”
“真的?”黎忘的眼睛特别雪亮。
江景时站在他身边,垂眼望着他,有些情不自禁地想伸手去摸摸他那漂亮得像琉璃般的眼珠,就快触碰到时,又如梦初醒地退回了手。
他挪开了视线,望向窗台外万物生长得绿油油,美好得不似真实。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