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班公交车总是比白天行驶得慢一些,前方即将抵达蒋楼家附近的站台,黎棠站起来,跟随蒋楼一起往后门去。
蒋楼拉着吊环,偏头问:“不回去上晚自习?”
“不回了。”黎棠说。
“你不用陪着我。”蒋楼说,“我不会做傻事。”
黎棠微怔。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我请过假了。”黎棠还是说,“正好有几道数学题,想请教你。”
蒋楼便抿唇,不再言语。
今夜无星无月,风声也轻,分外静谧。
经过小卖部的时候,蒋楼又进去买了包猫耳朵,到家门口时递到黎棠手里。
黎棠惦记他赚钱不易:“也不是每次都要吃的……”
蒋楼进门,开灯,从书包里拿出题册,顺便把桌子下面的塑料凳踢出来:“那下次你请我。”
黎棠喜欢“下次”这个词,意味着他们的故事还有后续。
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黎棠轻快应道:“一言为定。”
半个小时讲完两道题,蒋楼拿出草稿本,在上面写下一道题型类似的新题,并规定黎棠十分钟内解完。
黎棠心里叫苦,表面却不敢忤逆,在灯下咬着笔头思考,思路还没找到,先注意到蒋楼的字,称得上铁画银钩,行云流水,是让人想拿来临摹的那种漂亮。
不仅汉字,蒋楼的英文也写得很好看,他的英语试卷比黎棠这个课代表的都适合贴在班级布告栏,当作标准答案展览。
除了听力部分。
碍于单侧耳听音能力丧失,蒋楼的英语听说水平堪忧,二十道听力选择题经常错一半。这看似不起眼的“偏科”直接拉低了蒋楼的总分,黎棠算过,如果他的听力只错两题,便能轻松进入年级前三。
一方面认识到蒋楼的努力和优秀,另一方面,又很难不为他惋惜。
要是他的父母尚在人世,哪怕是单亲,只有爸爸在,至少能保护他,他的耳朵就不会受伤,就可以更轻松地站在群山之巅。
更不用这样辛苦地谋生,明明难过却还要逞强。
察觉到黎棠的注视,蒋楼抬起头:“做完了?”
“还,还没。”黎棠立刻坐正了,视线回到题目上。
写了两行,笔尖在纸上越动越慢,黎棠小幅度地侧过身体,用余光悄悄地瞧过去。
还是被逮个正着。
蒋楼看着他笑:“算了别写了,来帮我个忙。”
一分钟后,黎棠手里捏着刀片,和蒋楼面对面坐着,茫然到顾不上害羞。
“你是说,让我用这个,划破淤血的皮肤?”
蒋楼“嗯”一声。
“为什么?”黎棠有些难以置信,音调微微抬高,“这样不疼吗?”
“让皮下的淤血流出来,伤口好得快。”蒋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