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左右,天边可怜巴巴挂了几朵烧红了的残云。辛忱踩着点回来,回来的时候满脸憔悴他没立马进门。
他站在门口,从门缝看,迟川趴在床沿边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侧身半个头埋进臂弯里,凌乱的头遮掩着额头,眉心拧起来。
外面的残阳偏心地把最后一点光洒在他身上,可即使是这样他看起来还是憔悴破碎。脚底下有泥印,旁边还躺着辛忱买的头盔。
他刚跑车回来。
这几天哪里都要钱,外婆身体不好几乎一点事都不能做所以所有的事情就只能他一个人扛。周末不上课,一大早他就出去和人跑车,什么样的都跑。
回来后又匆匆忙忙去了趟精神科,那些医疗机械把他折磨了一遍。然后吃不下饭胃病又犯了,喝了点水直接累瘫了,连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迟川的睡眠很浅,这几天几乎没睡觉。他的胃病犯得严重,一痛起来直接要命。晚上小宿和辛忱睡觉他没吵而是去外面的洗手干呕,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强撑在他们面前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看着他,辛忱突然想起今天看见的那个人影,心里咯噔一下,随后把这种感觉掐死。
不可能的,那个人不可能是迟川!辛忱心里安慰自己。
怕把迟川吵醒,辛忱没有推门进去而是一直呆呆的站门口看着他。
小宿也没睡,一直闭着眼睛装睡。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旁边的人呼吸匀称了才敢缓缓睁眼,其实不是自己睁的,而是眼泪汹涌着冲出了眼眶。
她看着睡着的人没敢动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等到那点残阳渐渐消失时她才轻轻拿起旁边那本被翻得稀烂的书,撕了。
动作很慢很轻,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然后一张张的被折成千纸鹤。
她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像别的小朋友一样学习了,所有想用那些写满笔记的纸折成千纸鹤保佑哥哥。
她很爱很爱哥哥!
她知道自己会死去,所以想保佑哥哥!
辛忱站得腿麻却感觉不到,盯着床边那个安静孤独的身影看了很久,久到眼睛干涩酸,疼得厉害。
辛忱心疼迟川,好像因为自己,他身上就被贴上了同性恋的标签,而那个标签一旦被撕开他将永远活在同性恋的污言秽语中,甚至可能会被无数人的唾沫淹死。
迟川这一生活得很痛苦,他好像在爱辛忱中得到了救赎,但同时也在爱辛忱中不知不觉走向更深的沼泽。
世界给予他救赎,却让他以命偿还!
辛忱不敢去想象那是怎样的画面,如果……如果他和他哥的恋情被曝光了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可是每次和迟川接吻的时候他都接得心安理得,但真正回想起来却又……
住院部三楼的走廊安静的令人心颤慌,好像心底有什么东西都能被一点点抖出来。
辛忱怔怔地在门口站了很久,一股温热的液体烫了脸颊,直到有护士路过喊了声“同学,你东西掉了”才回神。他撇头,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就听见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迟川一出来刚好撞见辛忱。
被迟川撞见辛忱顿时变得手足无措,慌乱地低下头,捡起地上的筷子才现买的盒饭已经凉透了。
“怎么哭了?”迟川伸手把辛忱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帮他把沾泪的碎撩到后面,指腹抹掉泪渍,声音温柔得似春风:“心情不好?”
迟川搂紧他,轻轻揉着他的头:“好了!哥哥哄哄你!”
头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辛忱双腿站得麻木没有了知觉,强撑着揉揉眼睛,笑道:“没,就是眼睛进沙子了。”
辛忱的谎言还是那么拙劣,迟川一眼就看穿了。他宠溺笑着:“嗯,眼睛进沙子了,哥哥帮你吹吹。”
他捧起辛忱的脸,凑近,轻轻吹了两下接过辛忱提着的饭盒,问:“早上哥哥不是让你回去休息了吗,怎么又偷偷跑过来了?”
他说完辛忱就愣了——早上的时候他没来,而且早上他本来就是从医院离开的。
辛忱诧异看他:“你记错了,早上是你送我去的舞蹈班。”
迟川错愕了一瞬,微拧着眉道了声抱歉。和辛忱进房后才后知后觉的确是他记错了,兜里揣着的药被紧紧捏住摁回深处。
晚上医生又来了一趟,毫无意外小宿的事迟川早就知道了,他没说什么只是同意安排手术。
医生刚下去小宿就醒了,手里紧紧攥的千纸鹤被啪嗒掉下的眼泪打湿。她侧着身,怀里抱了一堆没折完的纸,背对着迟川圆圆的眼睛盯着窗户上反射的光斑。
病房里气氛压抑而沉闷,谁也没说话,直到杨祥榆一通电话打破这种气氛。电话响了很久辛忱盯着“妈妈”没敢接,下午那些人说的话一下子涌进脑子里。
做错事的人总会像惊弓之鸟有任何有关的事都怕得胆破。
“忱忱……”
杨祥榆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听着像带着些别样的情绪。
沉默几秒,辛忱才应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