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黑色机车疾驰冲进中心公园的停车场里,由于来得急迟川只拿了把伞,伞没来得及打开就往后面公园跑。下雨天晚上公园里没有人,路旁的树被吹得摇摇晃晃有点渗人。
看见长椅上坐着的男生时迟川脚步倏然滞住,没再走过去,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雨淅淅沥沥地下打湿男生的头,他低下头,手肘撑着大腿,脸埋进手心里,没说话。水珠毫不收敛地从睫毛鼻子滑下,眼泪拼命钻出眼眶,湿漉漉的头并在一起,啪嗒啪嗒滴着水。
那个背影孤独又可怜,手指掐捏着指关节,上面被掐红肿。校裤沾灰被打湿弄得脏兮兮的,看着很狼狈。
他被人打了。
“辛忱?”
迟川握着伞柄的手指泛白,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片刻后才开口,心里一阵阵绞痛。
前面的男生闻声抬头看向前方,现空无一人后又失望地垂下。
“辛忱!”
迟川又喊了一遍,这次声音坚定清晰。踩踏水洼声音越靠近,人还没到声音先拥抱了他。
找到声源辛忱蓦然起身,一回头就看见站在黑暗里的人,怔在原地,不敢相信来的人是谁。
大雨敲打,两旁路灯的光线从中间切开,分割成两地,两个人躲在暗光里谁也没迈步。
辛忱走不过去!
抬眸的瞬间撞上迟川的眼睛时他害怕了,各种各样的情绪汹涌,把他淹没,他睁大眼睛不让自己哭出来。
可是迟川就站在那里,他控制不住自己,顷刻间所有情绪分崩离析,泪水哗哗落下。
对视的那一刻他心虚了,偏过头怯懦地退回来,咬着牙哭了,不敢放出声音。
他被人打了,不敢回家!
他怕被杨祥榆看见,被迟川看见。
“啪”地声雨伞掉落在地上,迟川心里猛地被什么东西刺痛,不管不顾地跑过来抱住哭泣的小孩,紧紧地将他护在怀里,声音里只剩下泣咽。
“对不起,辛忱,哥哥来晚了!”迟川抱着他松不开手。
他错了!
他不该推开辛忱!
辛忱浑身湿透了,刺骨的凉意遍布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像是要撕碎了,控制不住的抽搐痉挛:“哥……呜呜呜……呜呜呜……”
他拼命地往那个温热的胸膛里钻,可是越温热他越放不开。湿漉漉的眼睛氤氲泪光,眼泪如水龙头一开就彻底关不上。
辛忱喉咙干痛痒,痛苦地闭上眼,脏兮兮的脸埋进迟川的怀里:“…你不该来的!”
沙哑的声音带着很重鼻音:“你怎么这么蠢……”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一哭就彻底收不回去,辛忱双手环着迟川的腰怎么都舍不得松开,他找他那么久,而他说不见他就不见他。
留下一个吻就一走了之。
迟川哭了。
他脸色惨白眼睛猩红,心脏被一片一片撕下来,憋了那么久的情绪无处可逃,得到释放汹涌着把人淹没、撕碎、杀死……
窒息感席卷弥漫,迟川喉咙哽着一把刀不出声来,他抱着自己小孩,声音颤抖:“对不起!对不起!是哥哥的错!哥哥不该离开你的……”
狂风撕扯着摇摇欲坠的树枝,却怎么都扯不开拥抱的人。他们在暗光里紧密相拥,交换体温,依偎着松不开手。
少年躁动的心彻底乱了,毫无章法,搅动着彼此阵阵抽痛,惩罚着自己也惩罚着对方。
“哥哥,他们来找你你为什么不说呢?”
辛忱呼吸急促,死死揽住迟川像把没了钥匙的锁,他不想放开,头抵在他的胸膛上质问:“难道你要这样躲我一辈子吗?”
一直以来他都充当傻子的角色,从来不过问迟川的事情,他不想让迟川烦心。
既然迟川想躲他,那他就自觉一点自己消失;他想瞒着他,那他就蠢一点装傻充愣当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人人都在伤害他,他却什么都不说。
今天那些催债的人为了找迟川把辛忱打了一顿,嚣张地警告他:如果迟川想要还清他爹欠的钱就得帮他们做事。
他们逼迫他放弃高考,放弃现在一切跟他们做事,让他自毁前途,继续回到肮脏恶臭的地沟里继续做只人人唾骂,卑微低贱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