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脸色一收,“瑶瑶是沈黎东与段氏的嫡亲女儿,当年他们夫妇嫌弃她是个姑娘,又听了道士的混账之言,将她送去乡下,不论生死,后来见她被太子看上,谎称是义女,以挽救送女为妾的名声。”
老太太瞠目结舌,给气死了。
“活该,活该!”
“我的好姑娘,原来受了这么多罪,难怪你不肯回家,呸呸呸,那哪里是你的家,分明是狼窝。”
“无妨孩子,你现在是我们谢家的人,就是我们谢家的宝儿,谁也不敢欺负你。”老太太将她搂入怀里,心疼地抚着她的背。
沈家与廖家这桩案子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
刑部查案行回避之策,此案主动权落在左侍郎张文清之手,张文清与沈黎东不对付,所用之人全部是自己的心腹,沈黎东虽暗中行掣肘之计,终究治标不治本,这期间沈黎东寻谢钦数次,谢钦均拒而不见。
也不知何人掺了一脚,苛责沈瑶身为沈家义女,深受沈家大恩,却置身事外,如此寡情寡性将来不配为人母,这个时候,皇后倒是当机立断下了一封手诏,诏书里言明辅谢钦刚正不阿,不徇私枉法,乃人臣之典范,其夫人沈氏大公无私,忍辱负重如何如何之类。
皇后亲自替谢钦夫妇正名,朝中无人敢议,而谢钦又乘势遣人去了茶楼说书,将沈瑶与沈家的故事大白于天下,这下沈家反而被推去风尖浪口,沈瑶博得不少同情。
正在沈黎东最绝望之时,一神秘人寻到他,引着他去了郊外一桩别墅叙话。
三皇子指着老梅下的凭几,“沈大人,你所坐之处便是谢大人曾坐过的位置。” 沈黎东一惊,一时老泪纵横,这数日他度日如年,整个人也瘦了几圈,形销骨立,颇为凄惨。
三皇子等得就是这个时机,延请他入座,宽慰一番,“沈大人,这次幕后算计你的正是东宫一党,那东宫只当你是谢大人的岳父,绝不可能看着你坐上尚书之位,而本王呢,不忍沈大人一介中正之臣蒙冤,故而有意施以援手。”
沈黎东自然知道今日入这个门意味着什么,眼下到了存亡之秋,还谈什么持身中立,
“沈某一切听凭殿下调遣。”
三皇子很快出面替沈黎东说话,宫中李贵妃又在皇帝耳边吹了吹枕头风,让皇帝着三司会审此事,沈黎东与谢钦均需要回避,案子最后落在郑阁老身上。
郑阁老不偏不倚,该验尸验尸,该审案审案,两方将证人证词递上,最后断定廖家二公子是因心疾而亡,只是沈展毕竟动了手,皇后与廖家苦求皇帝伸张正义,皇帝抚了抚额,最后将沈展徒边一年。
段氏闻讯呕出一口血来,拍床道,
“报应啊报应啊!”
沈杉在一旁含泪苦劝,“娘,不幸中的万幸是徒边而非牢狱之灾,您就当展儿出去历练一年,即便不走科举,也还有旁的出头之路。”
段氏心头正怒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在她看来只要沈瑶肯出面,沈展根本就不会是这个结果,她恨沈瑶恨去骨子里,“滚,你们都给我滚!”段氏拂开沈杉的手将她推去一边。
沈杉撞在锦杌上,胳膊肘生生地疼,她却不敢作声,只得跪着远些了。
段氏蓬头垢面,转过身来,眼珠盯着帐顶怔,
“我若多生两个儿子,也不至于将希望系在他一人身上。。。。。”
沈柳站在珠帘外,听了这话心头倒苦水,她丈夫为沈展争相奔走,不得段氏一句好话,到最后还被责怪不是个儿子,她气得拂袖离开。
沈柠默默站了一会儿,将沈杉扶起,示意丫鬟伺候她出去,自个儿钻入段氏的帘帐,轻轻将母亲搂紧,替她揉揉胀的太阳穴,无声照料她。
沈杉捂着痛处跨出门,听得里面传来段氏压抑的呜咽,心里如同塞了棉花般,喃喃无声,丫鬟却搀着她紧快往外头走,
“姑娘,您听奴婢一句劝,您为老爷夫人付出这么多,从来没人惦记着您一点好,姑爷为此吃了不少苦头,保不准心生埋怨,依奴婢看,这沈家您以后还是少来。”
沈杉回眸看了一眼高阔的门庭,半晌没有接话。
三皇子一出手,到底是帮着沈黎东摆平了这桩案子,只是到了八月大选之时,沈黎东和张文清谁也没捞着刑部尚书的位置,谢钦不可能让张文清上位,也没打算扶持沈黎东,暗中朝皇帝举荐了大理寺卿宋瑜,如此,宋瑜平调任刑部尚书,刑部比大理寺分量要重一些,也算得上高迁。
沈展离京这一日,秋风正盛,段氏病重起不来床,沈黎东带着三位女儿与女婿并沈家两位公子来郊外送他,沈展模样有些落拓,神色倒还算镇定,沈黎东看着唯一的儿子酸气涌入眼眶,没忍住捂着脸抽泣。
沈展手上脚上都锁着铁链,不方便行走,他迎风而立,展颜一笑,
“爹,回去好好照料娘,这些年儿子给你们添麻烦了,此去雍州,权当历练,儿子心境开阔,并不觉得难过。”
沈黎东越泪流不止。
沈柠和沈杉都是带着幼弟长大的,看着他泪如雨下,一个上前替他买通衙役,一个执手帕帮他拭去满脸的脏污,
“你放心,你三姐夫在雍州待过三年,已去了信拜托人照顾你,你安心。”
沈展笑着应了一声,随后目光越过沈杉落在沈孚身上,
“二哥,我想见四姐一面,你能帮我递个口讯吗?”
他话音一落,那头沈柳气冲冲奔了过来,拧了他面颊一把,
“你个混账,你出了事,她幸灾乐祸,趁机与沈家断了个干净,你居然还惦记着她?你能有点出息吗?”
沈展没理会她,只是目光灼灼盯着沈孚,沈孚无奈, “我帮你去一趟。”
一个时辰后,沈瑶在西山外的凉亭见到了沈展。
她打量了少年一眼,脸上倒也没过多表情,
“你找我何事?”
山风如浪,一阵一阵刮过脚下,沈展笑容不改,
“我只是想亲自跟你道歉。”
沈瑶眉头微微一挑,“你没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何来道歉一说。”
沈展轻声道,“这阵子你心里不好过吧。”
沈瑶神色一顿没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