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兒這性子,怎越長大越發嬌氣了。
聽著耳畔的哭聲越來越大,姬無雙只得連聲道:「好好好……為師不說就是了,住一起,還住一起。」
落時傾把頭埋在師尊肩側,小龍依人。此時,臉上哪裡還有半分傷心,眉眼洋溢著洋洋得意的勝利,心想王姑娘蘇姑娘教的這招當真管用的很,只要佯裝「哭一哭」,師尊肯定什麼都依著他。
「嗯~」
姬無雙輕嘆,如此看來,教徒弟這件事,還需慢慢、一步一步來才行。
靜坐了一會,突然感覺頭皮一緊,姬無雙回神,見徒弟指尖勾著他的一縷頭髮,和他自己的一縷頭髮,然後動作生疏的將兩縷長發繞著繞著編在一起。
「……落兒你,在做什麼?」
落時傾唔了聲,似乎是在回憶:「上次……不記得是在哪本書上看到過。書上說,兩個人的頭髮編成同心結束在一起,可以一生一世,永不分開。」
落兒這看的都是什麼不成體統的書,還有這結髮……
「我也想和師尊,一生一世永不分開。」
姬無雙呵斥:「胡鬧!」
落時傾呆了呆,反問:「怎麼就胡鬧了,師尊不想和弟子,一生一世永不分開嗎?」
姬無雙差點沒被氣背過去,一時都分不清自己徒弟說的那句話到底是真天真還是裝無知,一把扯過徒弟手裡那一束用頭髮編織的同心結。
「師尊,我編了好久的。」
編什麼編,這種寓意結髮同心的同心結是可以隨便編的嗎?
「師尊,你是不是想拋棄弟子一個人飛升去神界了?」
姬無雙暫時不想搭理糟心的徒弟,一心解同心結。卻不知他這副閉口不言相當於默認,直接讓落時傾破防了,如果說方才不久前是假意傷心的裝哭,這會兒卻是實打實真·難過的想哭,不用裝。
只要一想到師尊拋下他獨自一個人飛升去神界,心跳那裡說不出來的難受,窒息。胸鼻腔悶著一股酸酸的澀意直衝眼睛,眼眶熱熱的,好像有什麼東西要滾下來。
一滴溫熱的水珠打在手背上,姬無雙抬眸,愕然……怎麼,又哭了?以前也沒見徒弟有愛哭這方面的癖好。
「為師會等你渡過九九天雷劫,然後待你修為徹底穩定後,才會引下九九神雷劫。答應你的,不會食言。」
「至於這……同心結。只有凡間的夫妻成婚時,才會編此同心結,寓意結髮夫妻,永結同心。亦寓盼夫妻之間此生不負,相約一生白頭偕老。」姬無雙對上徒弟那雙茫然紅通通的眼睛,一字一句,教的認真,「似你我師徒,有的只是師徒之情,同心結不可以胡亂瞎編。為師這樣說,你可明白了?」
「好像……明白了。」
姬無雙面露一點欣慰,隨之唇邊綻開一抹淺笑的弧度,只是這弧度還沒有完全上揚起來,他聽到徒弟說。
「師尊,我懂了。我會等到和師尊成婚的那一日,再編這同心結。」
笑容一點點消失在唇角,姬無雙神魂俱是一震,靈台之內更是驚雷閃電霹靂亂舞,直劈得他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不懂,他都同落兒說的那般明白,可為何他說的和落兒理解出來的,完全截然相反?
到底是怎樣的理解能力,才能把他的話曲解、乃至斷章取義成、成……那樣?
莫不是,他平日裡對落兒太不上心,才導致如今這般……落兒連這等基本常識都不知道。
姬無雙單方面陷入深深的自我反省中。
與此同時,也是巧了。
長圓形的窗戶外面,幾聲「哐當」「哎喲」「啊呀」驀然響起的噪音,不太合時宜攪進了一師一徒這詭異的氣氛中。
落時傾條件反射抬頭看窗外,十幾雙眼睛對上裡面一雙霧氣明亮的眼睛。
表情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十幾個奔戰一線永遠為人民服務的子弟兵,此時秒變一群摳腳大漢,腳趾頭都恨不得在地下摳出一座地下室,可以讓他們掉下去。
為什麼要讓他們聽見這個?
天地良心啊,他們一路風馳電掣、風塵僕僕從臨水趕回來,真的只是路過……啊不,過來找人。就是過來找人的這個時機好像不太對。
正好撞到了某種……嗯,勁爆的告白現場。真不是故意要偷聽的。
見諒,見諒,多多見諒哈。
哦對對對……非禮勿視,終於一群打結到只想著摳地下室的腦子,有一個提前開機了。
「那那那那那什麼我我、我們什麼也沒聽見,什麼也沒聽見。」
磕磕絆絆的一句話,像是某種信號,激起了一連串的連鎖反應。
該捂臉、捂眼、捂耳的捂臉眼耳;該轉身的麻利轉身;該下蹲的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硬生生將自己的身影從屋裡那雙眼睛裡摳出來,甚至這其中還有一個隨手拿起旁邊一隻大鐵盆把自己扣起來的人才。
以及多個能隨時隨地聊起來,而且還是那種毫無營養的廢話文學。
「今天你吃了嗎?」
「啊,吃了。哎?你吃什麼了?」
「哦,我也吃了。喲!那朵花怎麼給曬蔫吧了,得趕緊澆點水才行。」
「呀呀呀,好大一隻蒼蠅,蒼蠅拍呢?找找快找找蒼蠅拍在哪裡。」
「……」
一人喊話,所有人被帶偏,一骨碌都去找蒼蠅拍要打蒼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