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晖在这群人中算是人微言轻,众人在屋子里商议了许久,直到东方晓色渐出,众人才心事重重地散去了。
接着,便是一个月之后,大皇子云承睿出了太庙,入驻东宫,并承太后口谕自封为监国太子,暂摄一切政务。
而锦衣卫和西厂的人,因为既无圣旨也无皇帝口谕,都被困在京中。
从龙之功的诱惑,让张晖心甘情愿地带着自己的心腹手下踏上了这趟送信的旅程。
逼问到此处,裴玉也问过张晖:“锦衣卫和西厂的高手如云,就凭你们京郊大营的三万人马,即便是守得住京城,也困不住厂卫的高手吧?”
张晖不得不据实以告:“大皇子殿下手中,还藏着约莫百枚震天雷,此物威力非凡,厂卫的高手们便是再如何强盛,只怕也难以抵抗。”
又是震天雷!
裴玉看了萧玄策一眼,后者只能默默地摸摸鼻子。
他虽是神机营的都尉,但也是几个月前才受命提任的,神机营中他也只负责宫中禁卫轮值和操练自己属下这些日常杂务,炼制震天雷和火铳这种事可都是卫佥事和总督亲自掌管过问,他怎么知道这么多的震天雷是怎么落到云承睿手里的?
裴玉把张晖的老底都掏出来了后,给无人一人了一枚黑黢黢的药丸逼他们吞服下去,并表示这是锦衣卫控制人的手段,必须每过三日服用一次解药,否则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而死。
早就浸淫锦衣卫恶名和淫威的几人对此毫不怀疑,面对架在脖子上的软剑只能选择含泪屈服,吞下‘毒药’之后乖乖地任由裴玉驱使。
因此,才有这几人鞍前马后地伺候裴萧两人。
正好他们身上还带着常备的伤药,裴玉也毫不客气地全部收来,打开药膏查看了一番,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又给萧玄策换了背上的伤药。
眼下天气炎热,若不仔细怕伤口化脓了更难处理,因此裴玉一天恨不能给萧玄策换八次伤药。
同时,这两人的相处模式也让其他人心泛嘀咕,不是说萧玄策和裴玉两人向来不和吗?为什么裴玉竟然会亲自照看萧玄策的伤势,而且看上去还担心得不得了的样子?
显而易见,他们的疑惑并不能在裴玉这里得到答案。
官道原本穿过柳城而过,如今为了安全起见,裴玉便吩咐绕城而行,无形中又把路程延长了不少,只是眼下不必他们走路,对于需要多费脚程的事儿,裴玉自然不在意。
“裴大人,您对这把伞还满意吗?”不多时,一直跟在后面的年轻人殷勤上前,递上自己用包袱皮和木棍绑起来的粗糙布伞,眼含期待地看向裴玉。
这正是刚才唯一一个认出裴玉身份的人,名叫张俊,年岁与裴玉相仿,不知为何在得知裴玉的身份之后便一直围在他身边献殷勤。
萧玄策对于这个年轻人的态度不怎么喜欢,他总觉得这人对裴玉太过热情了,热情得过分诡异。
裴玉接过粗糙的布伞试了试,还算结实,便给了那年轻人一个笑脸:“还不错。”
说完就撑到了萧玄策的头顶。
张俊怔了一瞬,随后又笑起来:“我方才就看着像是您,只是不大敢认。”
“你见过我?”裴玉扫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眼,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印象,按说他见过的人不会忘记才是。
张俊干笑着挠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一年半之前,锦衣卫公开招募世家子弟,小的也曾去面试,只是当时考校武艺,小的开不了那张一石的强弓,无缘进入锦衣卫。但是小的在人群中有幸见到您亲自示范,竟拉开了六石的天狼弓,因此心中一直十分敬仰您。”
裴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记忆里倒是有这么回事。
那时候他才凭借救驾之功进入锦衣卫,担任仪鸾司的副指挥使。秋招之时,他作为主考官便亲自定下标准,必须能开一石强弓也是招募人员的标准之一。
只是当时会场考校时有人不服,认为这些要求太过强人所难,又看裴玉年轻俊美,想来只是个凭借家族功勋谋个锦衣卫闲职的纨绔子弟,便故意挑衅。
裴玉也不闲话,直接拉开岑济安送给他的天狼弓,张弓搭箭,三指粗细的箭杆都是紫衫木特制的。粗长的箭矢才脱离弓弦就已经奔赴至箭靶,轰的一声竟将那结实的箭靶射得四分五裂,赢得了满堂喝彩。
有这样的实力,很快便有人认出了裴玉的身份。经此一事,没有人再怀疑裴玉是否能够三箭射死猛虎,也没有质疑他年纪轻轻是否有坐到这个位置的实力。
“那次没能进入锦衣卫,我父亲又托人找了关系,最后找到我远方表兄,唔,也就是张统领,”张俊偷偷指了指前头赶车的张晖,低声道,“托表兄的福,让我进了京郊大营,呆了两年做了个总旗。”
张晖走在前头也一直竖着耳朵听后面的动静,就算是张俊压低了声音他还是听见了,恼羞成怒道:“怎么,入了京郊大营还委屈你了?”
张俊立刻解释:“没有没有没有……”
裴玉没有理会两兄弟的斗嘴,又看了张俊一眼:“你既见过我,怎么方才又不敢确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