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須臾。
秦懷易喃喃道:「可是師兄,我惦念了你五十多年,你離開的五十多年我每時每刻都在想你回來,我後悔了,我可以不要宗主的位置,我可以不要靜蟬,你能不能原諒我最後一次,以後我絕對不會再犯錯,師兄……」
「夠了。」
沈越山說話牽動了心肺,止不住咳了兩聲,緩緩道:「我說這些,是希望你明白,師尊囑託的事我全辦到了,問心無愧,就算日後我神魂徹底遣散,師尊在地下問起,我也照樣能坦然面對,我不欠任何人,亦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聽到最後一句,秦懷易心底驟沉,宛若跌入寒潭渾身冰冷,師兄怎麼能和他沒有瓜葛,不行,絕對不行,師兄不能不管他。
「不行!師兄你要和我回去,你一定要和我回去。」
秦懷易神情頓時堅定,盯著沈越山的眼睛裡充滿了執念,不管不顧上前又一次拿住了沈越山的皓腕,聲線沙啞低沉:「師兄,你別怪我。」
說完一道昏睡訣打在了沈越山眉心。
「……」
沈越山本就虛弱無比,靈府幹涸用完的靈力尚未恢復一時不察中了這道昏睡訣。
他強撐了會兒抵不住效力,雙眸一闔便睡了過去,可笑的是,這昏睡訣當初還是他教給的秦懷易。
秦懷易接住沈越山,將沈越山的額側慢慢靠放在他肩頭。
他低頭看了看,沒忍住輕輕將唇在師兄眉心貼了一下,他從未對師兄做過如此大膽的事,怕被發現心猛地跳了跳便一觸即分。
秦懷易眸底划過一絲落寞。
師兄……
他的師兄。
若是師兄醒著的時候,不再對他那般冷漠,也會這樣靠在他肩頭……那樣的話,該多好。
*
即便沈越山使用禁術,神魂在過往的世界裡遊走了許久,但在外界卻只是一刻鐘不到。
因為虛掩結界被撕開,密林里平白無故銜接出一個地界,又憑空聚起天雷,五蘊仙門及其餘仙門的弟子在村落處,遠遠就看到天雷向下劈了一道,之後便停歇了,只是遲遲未散的黑雲令眾人生疑。
他們忽然想起那個方向是裂縫出現的地方,無忘仙尊和他的義子一同進了裂口,秦仙也在那處守著。
眾人便急匆匆往天雷聚攏的方向趕去。
可他們到時,恰好看到秦仙帶走了昏迷的無忘仙尊。
五蘊仙門的掌門長老們面面相覷,總算看到活著的無忘仙尊,雖然早已知曉,卻還是驚站在原地。
姜子林則神色複雜,其餘小弟子們並沒有跟來,也省了解釋,只不過沒人敢追上去問問。
他們相互看了眼閉上嘴回去將村落魔族的事收尾。
……
神魂傷及的程度比沈越山預想的還要更重些,原本就是一張破碎重黏合的神魂勉力聚攏,因這次禁術自損,曾經受過傷的痕跡似乎加深了。
他神魂一角上面附有一道凶蠻的氣息,那一小片是屬於容荒的神魂,同樣容荒的神魂里也有一角是屬於他的。
這兩個碎片神魂並沒有想到辦法換回來,如今的情況便是他死不了,可神魂的傷得卻很重,睜開眼會覺得累,反而睡著能舒服些。
昏睡訣的效力有一日,失去效力後沈越山無意探究被秦懷易帶到了哪裡,封閉了感官繼續沉睡,在沉睡中恢復靈力,繼而溫養神魂。
直到感覺好些了,他才緩緩睜眼。
入眼卻是熟悉的屏風紗帳,屋外還有飛鳥鳴叫,是天汀洲的竹苑,他也不知躺了多久,也有一些神魂受傷的原因,剛醒便感覺一股乏力感湧上,沒什麼精神。
沈越山揉著額角起身。
外間似乎坐了人,聽到動靜立馬走進來,屈行一:「可算醒了,你這一覺不得了足足睡了半個多月!」
「快快,渴了吧,先喝口茶。」
接過屈行一遞來的茶水,沈越山垂抿了一口,問:「我怎麼在這裡。」
「秦仙送你回來的。」
屈行一坐到一旁,手裡抓了把瓜子仁,嘖嘖道:「我可從沒見過秦仙那副失魂落魄的樣,明明把你送過來了,還捨不得撒手,在你榻邊未合眼硬守了七日,直到前兩天庚辰仙宗來了玉黎仙尊的傳話使,才把人叫走,他臨行前給你留了句話。」
他清了清嗓子,再開口時聲音和秦懷易如出一轍,道:「待師祖訓完話,我再親自過來向師兄請罪,還請掌門代我好好照顧師兄,此次冒犯之事,等我回來任由師兄打罵,只求師兄原諒。」
以秦懷易的性子,有這樣的機會肯定會將他強行帶回庚辰仙宗,至於為什麼改變主意把他送回天汀洲,多半是因為鍾離寂知道了這件事,阻攔了,所以秦懷易才會不情不願把他送回來。
沈越山淡淡瞥了眼屈行一,對方對於他的身份似乎毫無意外,滿臉全是看熱鬧的神色。
他收回視線,斂眸道:「你最近很閒?宗內的事辦完了?」
「我讓霍洵代行掌門之職去處理了,他多多少少也能獨當一面,也不用我事事費心。」
屈行一嬉皮笑臉道:「怎麼,嫌我煩?我偏不走,我還叫周江南去獸門拉一筐靈禽過來,天天給你輪著燉湯喝,我要在湯里加世上最苦的藥,盯著你喝完,休想偷偷倒掉。」
「……」沈越山沉默須臾,問:「非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