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城那座象徵天道半身的石碑,落入修真界,在天府界立於高崖之上,以修為強度排序,顯現出每一個可守衛當前世道的名字。
再之後。
他被天道結界隔絕在世道之外,成了混沌之中的惡鬼沉淵,天道重啟也同樣會讓他遺忘所有。
平靜如鏡般的水面,也在這一刻破碎。
*
神珠分開,各自成了兩片神格。兩片神格分開之後便各分東西,一個落入沈越山眉心,一個落入容荒的眉心。
神格歸位。
沈越山緩緩睜開眼,所有人都還在鬼月城的街道上,前面的幾個人同樣都是剛醒過來神色之中略到幾分迷茫。
沈越山依次看過去。
屈行一,席玉江,秦懷易,斗篷人,景珩,鍾黎寂,最後落到身邊從鏡花水月里放出來,盯著面前眾人神色陰鷙森冷的容荒身上。
他也不顧其他人是什麼反應,也顧不得別人怎麼看,直接抱住了容荒,往日平淡的嗓音有些顫抖,「……還疼不疼?」
問的是那一劍。
他們初見時的那一劍。
本不該如此針鋒相對的見面,可濁氣如今的天道成了鬼氣,能夠毀天滅地令天道畏懼的鬼氣,要消滅鬼氣,便要推出能消滅容荒的人。
所以沈越山就成了天命之人,鍾黎寂也被天道推著走那該死的命,而天道可以一舉兩得。
沈越山除了惡鬼沉淵,惡鬼沉淵帶著濁氣從世間消失,而沈越山與惡鬼沉淵同歸於盡,天道自然也就可以順理成章收回這道遺落在外的半數神格。
「不疼。」後背被手輕輕拍了拍,容荒道:「我不疼。」
別的他沒多說,倒是享受起了沈越山難得的主動,什麼怒氣都散了,唇角微彎抬眼朝著面前那些回過神來的人挑釁一笑。
秦懷易和鍾黎寂面色好看不到哪裡去。
斗篷人一掀斗篷,哇哇大叫:「我錯了我錯了,神主我錯了,我不該聽信他們的讒言,我記憶根本不全,我真該死啊我居然對神主大打出手!!」
他哭著小跑過來跪在沈越山腳邊,「我就記得當時有好多好多人逼到神居地山腳下,還記得城中禁飛的條例,還記得我要找什麼人,其他的我就記得不全了,後來他們倆跑過來說是你拋下了我們。」他指著旁邊的屈行一和席玉江,「他倆還說要復活神主之後找神主報仇,我才信了。」
沈越山被他一哭鬧得頭疼,從容荒懷中起來,低頭看跪在腳邊的江南,嘆道:「還好你是藤蔓妖,不然你這一分為二的本領,怕是要嚇死許多人,無念宗瞧見你,這裡也瞧見你,好了快起來吧。」
江南抽抽噎噎地不肯起來,還在自責。
顯然旁邊兩位記憶也不夠全面。
席玉江和屈行一看起來還有些沒緩過勁,倒是眉心已經顯出了火紋。沈越山看了看對席玉江道:「玄鳳,容荒從你本體上拔走的兩根尾羽還在塔中,你拿回去找到梧桐樹,還能想辦法救回耀火。」
席玉江微微正色,點頭道:「好。」隨後欲言又止。
沈越山問:「你想說什麼?」
席玉江:「啊……我之前的記憶也不是很全……是那個……魔尊說的。」
屈行一咳咳兩聲,提醒:「燭龍。」
確實天道重啟之前,神越曾提醒過燭龍,自行保留記憶,燭龍應當是記得所有的一切。
沈越山道:「他如今是魔尊?」
席玉江點頭。
沈越山蹙眉,「他指使的海長鈺?」鮫人族在魔界之外做了不少惡事,魔族在眼下的世道並不算什麼良善之輩。
「因果循環罷了。」容荒手摸過來和沈越山十指相扣,隨後低聲道:「神族為了人間犧牲諸多,天道輪轉重啟之後,人間所欠下神族的因果自要償還,魔族作惡同樣也會被修真界所收,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處理,我們便不再多管了。」
經容荒提醒,沈越山微微一怔,反應過來他並非當初的神主了,一切早已重來,而他不過拿回了當初的神格,身子已經恢復了,神魂也修補了。
弦月城留下的這些生機魂魄,只需彈指揮間便可復活,其他的事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神格的回歸意味著他們已脫離天道之外,旁人的爭端當由他們自行處理,而經過神格數萬年的蘊養,天道早已補全。
不過擁有自我意識的天道總歸是討厭的,他與容荒合力便是兩個天道之力,幾乎不費什麼力氣就拔出了天道雜念,大公無私才是真正的天道。
自此世上再無枷鎖。
他自由了。
沈越山緊緊回握住了容荒的手,淺笑道:「好,不管了,你來陪我去人間逛逛吧。」
總歸是要為了自己活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