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風息極為古怪,被吹到的一剎那沈越山便覺得渾身靈力無法使出,只能隨風被捲走,他下意識轉身推開容荒,身後巨大的吸力將他往裂縫中拉扯,令他整個身子都脫離了裡面。
他看不見自身,也不清楚在旁人眼中,他儼然成了一道風景。
身姿仙雅頎長的仙尊,雙手向前推去,身形朝相反的方向被捲走,鴉羽般墨發在風中散開,與同樣翩躚的銀白衣袂相互交疊,幾縷髮絲吹到清冷殊麗的眉目,長睫低斂袖袍微滑,腕骨繫著的一截猩紅細繩尾端銀鈴在半空搖曳,形成極為濃烈對比色彩。
正當沈越山以為這道古怪的龍捲要將他捲走時。
容荒卻反抓住了他推出的手腕,緊緊握住,鬼息化作兩道霧黑粗繩繞到了沈越山腰間,把沈越山向他的位置扯去。
瞬息之間二人位置顛倒。
「容荒!」沈越山喚了一聲,伸手原本在他腰間纏繞極為結實的鬼氣卻成了霧,從指縫溜走,他沒能抓住。
容荒唇邊帶起一抹弧度朝他笑了笑,什麼也沒說,還是那張俊美異常的臉,神色間邪氣不曾減去半分,可這個笑卻令沈越山心口莫名跳了跳,接著便眼睜睜看著容荒消失在了裂縫口。
裂縫之中卷出的古怪風息也在這一刻停下。
「……」
兒子丟了。
沈越山毫不猶豫跳入了虛掩結界。
*
古怪的並非是風,而是虛掩結界之後的世界。
落入裂縫後,沈越山便察覺自身靈力以一種極為恐怖的度流失,單朝著一個方向匯去,隱約間他聽到一聲似悲似哀的哭聲。
此時他正急向下跌落,伸手想找一個著力點,觸感卻像是堅硬不平的岩石,有些潮濕,沒有可以抓的地方,反倒因岩石的一些菱刺將他掌心磨傷了。
這裡四面烏黑,他還在繼續向下掉落,有些幽涼,並非清爽的涼意而是那種刺骨的涼意,更像是一處空曠岩洞。
腕骨的紅繩無需靈力便可驅策,沈越山讓紅繩先行飛下去探路,紅繩飛往下方延伸,似乎被什麼東西拉住繃成一條直線便不動了。
沈越山一頓。
還未來得及思考,便感覺到紅繩那端猛然傳來一陣拉力,毫不費力就將他扯過去,迎面刮來的風刺眼,他受不住這樣幽冷的氣息,只得閉上眼睛。
中間好似越過了一層結膜,輕飄飄的屏障稍稍帶了一些阻力。
下一刻。
他便跌入一個懷抱,有人穩穩接住了他,一手扶在他腰側,另一隻結實有力的小臂繞過他的膝彎,輕鬆將他抱住。
他聽到對方從喉間滾出一聲蓄謀已久的低沉輕笑,道:「啊,接住了。」隨後似乎是聞到血腥味,語氣微變,「……傷到了?」
沈越山有些頭暈搭不上話。
便是這麼沉默一會兒的功夫,先前摩擦被傷到的那隻手已經被容荒用鬼氣捲住仔細檢查,很快就清理乾淨包上了紗布。
或許是方才那陣冷風吹得太過,沈越山稍有不適捂唇咳了兩聲,低聲道:「沒事,擦傷而已。」
他慢慢睜眼,入目一點光芒,他微微一怔。
這裡仿佛是岩洞一般的存在,有極高的頂,四面八方趴著不動半個巴掌大小,如星辰般散發光芒的石頭,漆黑的洞穴全靠這些石頭光芒照明。
他們現在所站著的是一條天然走道,旁邊就是一條透明的溪河,裡面遊動著會發光的水母。
這些水母透明,只有拇指大小,一群一群簇擁一起,朝著上游齊頭並進,將溪流變成了一條泛著流動星光的流域。
在側目,容荒正皺眉盯著他那隻被包紮好的手,仿佛在看仇敵,滿目戾氣。
「一點小傷,不必如此介懷。」沈越山將手攏到袖口下,扯了扯紅繩,發現紅繩另一端被容荒在手上纏了幾圈捏在掌中。
容荒道:「這地方有異,專吸食修士靈氣,還是小心些。」
沈越山在他肩頭拍了拍,「放我下來。」
聞言容荒頓了頓,似乎不大情願,神色間凶戾之氣又加重了幾分,但還是乖乖將沈越山放下了。
「靈力往那個方向去了。」
沈越山指了指上游,岩洞很大溪流蜿蜒,那邊恰好也是水母移動的方向,淡淡道:「方才靈力流逝時,感覺到那邊應該有個東西,但不像是作惡的邪祟,我聽到了哭聲……好像在求救。」
容荒笑道:「若非我先進來,它差點害你摔傷。」
這話雖是笑著說的,卻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笑意,只有無盡的幽暗森冷,類似綿綿頓骨的刀。
沈越山抬眸看向容荒:「嗯……所以你是故意和我掉轉位置。」
他在外面明明把容荒推開了,此地有東西會吸食限制修士的靈氣,而容荒的鬼氣並不在六道之內不會受這類地界影響,也能照常運用鬼息,不會那麼輕易被風卷進來,除非他自願。
「危險的地方怎麼能讓義父先進。」容荒坦然道:「自然要讓我來探路,儘儘孝道。」
說著他低笑一聲向沈越山伸手示意,紅繩另一端纏在他修長有力的手上,顯出幾分微妙。
他食指繞著紅繩打了個圈又緊緊握住,看姿態仿佛握住的不是紅繩,而是另一種東西,神色見有些餮足仿佛是如願以償沾染上了某種氣息。眼底卻似乎藏了更深一層沉沉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