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山把疊好的紙人放進框裡,眼皮抬都未抬,語氣未變道:「斷一根草,多種半個時辰,你可以繼續試試。」
餘光可以看到容荒的身影頓了頓,隨後繼續挖種起了蘭草,不過之後並沒有故意使壞掐斷一截種下的蘭草。
沈越山搖頭揉了揉眉心,養孩子真是勞心費力,尤其容荒的凶性如此之大,想到半個月前的事他頗感頭疼……罷了,只要懂得在他面前賣乖就是好義子。
這會兒周江南端著煎好的靈藥過來,和他一道過來的還有屈行一和霍洵。
屈行一進到後院,遠遠見到沈越山就開始嚎:「這段時日可累死我了,總算得空能來坐一坐了。」
他從玄戒里搬出兩條凳子放到沈越山邊上,和霍洵一人一邊坐下。
屈行一注意到邊上蹲著種草的容荒,問道:「……這是做什麼?」
「先前沈長老撿到小師叔的時候,小師叔就掉在這塊地上。」
周江南解釋道:「原本這塊地方豐養了許多蘭草,沈長老悉心照料了近半年,好不容易等到藍鈴開花,沒想到讓小師叔給壓壞了大半。」
「半個月前沈長老清理了被壓壞的蘭草,讓小師叔重種些苗把空缺補上,誰料想小師叔卻故意使壞把那點剩下的蘭草也給拔了,還把藍鈴開的花全掐了。」
「……」
如此膽大的行徑,霍洵聽得瞠目結舌,忍不住多看了眼那個蹲著挖坑種苗的背影,忽然想起了當時在後廚與這孩子對視時的心悸,能有那樣戾氣的眼神,做這種事好像也算情理之中?
屈行一倒是聽得樂子,問道:「然後呢?」
「然後沈長老就發火了,這麼久以來我還是頭一次見沈長老發那麼大的脾氣,他把小師叔倒吊在院子前的那顆桂樹下面吊了一晚上以示懲戒。」
周江南憋笑道:「第二天小師叔剛被放下來就在沈長老脖子上啃了一口,留了老大個血印,咬完就被沈長老又吊回樹上,還狠狠抽了兩棍子。」
聞言,屈行一視線精準落到沈越山脖子上,狐裘遮住了一半側頸,卻還有一半在外頭,修長白皙的皮肉上清晰可見半個結痂的牙印,還有一半印子被皮毛遮住了。
「……」
沈越山整理了下衣襟,完全蓋住了牙印,面色毫無波動雙手交疊搭在腰間,闔眸養神。
屈行一咧嘴笑道:「這孩子挺野,得好好教教,連沈長老都敢咬,這都咬第三回了吧。」
「他屬狼的。」沈越山不輕不重道。
屬狼的人才能在一個月內咬他三回,且每回都咬出血來。
「不過……小師叔是不是又長高了?」霍洵觀察了容荒半響,遲疑道。
沈越山不曾注意過這些細節,聽到這話睜開了眼,目光落到容荒身上靜靜望著,許久之後,他收回視線淡淡道:「可能是又長身體了。」
容荒身上的冬衣是前不久在靜陽城定下的衣,按量好的尺寸裁製,應該穿著剛好才對,剛剛他看袖口處似乎短了一寸。
霍洵恍惚:「不對吧……哪有人兩個月能長那麼多,他看起來明明已經有六歲的樣子了。」
見霍洵受到打擊,屈行一也仔細瞧了容荒兩眼,旋即露出困惑神色:「好像是有些不對勁,我瞧這孩子骨相確實該有六歲了,先前見到的時候只有四歲。」
沈越山不在意道:「孩子長得快些有什麼不好嗎?」
「這已經不是長得快慢的問題了。」屈行一思索了會兒,道:「而且他來歷古怪,煞氣又重……」
「好了,此事不必再提。」沈越山打斷道:「無論來歷如何,怎樣古怪,他都是吾兒。」
見沈越山態度堅決,屈行一識相閉上了嘴,這個義子是沈長老認定的,說再多約莫也變不了。
靜默須臾,沈越山道:「今日過來,可有正事?」
「差點忘了。」
屈行一摸出袋靈囊,又掏出個玉色玄戒放到案几上:「再過七日就是天府大會,我們這邊過去要好幾日,所以明日就得出發,今日我來送點靈藥,玄戒里放的則是弟子們給您的一點心意。」
沈越山垂眸,雙指捏起玄戒,神識往內探了一番,裡面裝滿散發靈氣的零嘴,和一些日常必備日用品,以及一些製作精良的小玩具。
「都聽說沈長老養了義子,他們給孩子備了些零嘴,還準備了玩具。」屈行一說道。
他掃了眼容荒,欲言又止。
只是現在看來,那個玩具似乎用不太上,哪個正經孩子能兩個月長兩歲,多少有點問題。
沈越山將玉色玄戒套進食指,低聲道:「都有心了。」
「還有一件事。」
霍洵忽然道:「前幾日蒼谷峰來了個水雲門弟子,說來找人,他沒有指名道姓,但言語間所描述之人應該是沈長老,我原先想來問問,可那人剛在主峰休息沒過半日,就被水雲門掌門親自逮回去了。」
應該是余斐然,余長風平日很慣著這位小侄子,多半是拿了什麼不該拿的,才會親自來抓人。
沈越山淡笑:「下次他若是找我,便直接帶過來吧。」
霍洵點頭:「是。」
交代完事情,屈行一與霍洵繼續坐著和沈越山又說了會兒閒話,待傳喚鈴響動過後,二人縱然不想,也只能起身離開去處理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