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官的有什么了不起,这明摆着是儿子杀媳妇,他老子仗势欺人嫁祸无辜……”
平日敬畏高官的民众都怒了,纷纷谴责李穆纵子行凶。
棺材板还没散架,李穆的脊梁骨都快被戳散了。就算拿出与裴砚舟狡辩的能耐,也断然堵不住悠悠众口。
他没料到家丑传得这么快,仆役们推搡不过愤怒的百姓,都被唾沫星子淹个半死。
裴砚舟见状,走到松竹影壁前停下来,没闲情出去打圆场。
教子无方,那些谩骂都是李穆应得的。
吉祥喜欢看热闹,竖起耳朵听几句甘拜下风,无聊时想起心里的疑问。
“大人,小宝穿的麒麟褂有什么讲究吗?”
石狮子看似粗枝大叶,心思倒是细腻。
裴砚舟温声道来:“男孩子穿麒麟褂寓意得天庇佑,一生荣耀,通常是母亲亲手缝制以示虔诚。”
“齐幺娘死于中秋前几天,小宝的衣裳应该是她早就做好的,可见她是个疼爱孩子的慈母。”
吉祥想到齐氏不禁同情,“你说常去瓦舍的男人有好东西吗?李铮还有脸造谣妻子不守妇道,可怜那对母子没少挨他打骂。”
这话是个男人都不好接。
裴砚舟极少出入瓦舍,但他认同那里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
吉祥也就是找个听众,没指望他大骂同类。
“我看那件麒麟褂针脚匀称,齐幺娘应该很擅长做女红,她喜欢在打结处挽个八字花,缝线也惯用双股的……”
她认针脚的功夫还是跟裴砚舟学的,细看每个人的针法皆有不同,且都有特殊的习惯。
裴砚舟不奇怪她记得审问孙茂的细节,但有点惊讶她这么快学以致用。
李府院外的人群被魏平疏散,仆役们围簇李穆护送他回府。
裴砚舟昂阔步走出去,面露疲色的小老头看他一眼,也没力气犟嘴了。
大理寺华盖马车候在门外,老百姓敬佩廷尉大人,自觉退到墙角给他让道。
吉祥跟在裴砚舟身后,自顾自地说下去。
“齐幺娘体恤下人看来不是谣传,她还给笙根缝制了巾帽,难怪人家对小宝这么上心……”
裴砚舟上车前猝然转身,冷不丁撞上吉祥的鼻尖,痛得她捂鼻子哎呦了声。
“上车。”裴砚舟冷眼环视四周,掀起帘幔示意她先上去。
在魏平惊掉眼球的注视下,吉祥喜滋滋与他们大人同乘一辆马车。
“哇,好宽敞,好香啊……”
车厢里铺着蚕丝软榻,靠枕都是妆花缎滚金边的,中间茶几上香炉紫烟缥缈,精致瓷碟里摆放着桂花糕。
吉祥像个土包子四处张望,屁股坐在软榻上一抬一抬的,感觉比她那张床舒服多了。
最讨她欢心的是那盘桂花糕。
马车平稳驶向大理寺,吉祥双手抓起糕点闷头吃起来,嘴里鼓囊囊的没空说话。
裴砚舟耐心等她扫光盘子,瞧她被噎得翻白眼,递过去一杯贡眉茶。
吉祥连喝两盏茶,拍拍胸口顺下气。
“小祥子,你确定笙根的巾帽出自齐氏之手?”那个人太不起眼,他都没留意对方的存在。
“没错,针脚和打结手法都是一样的。小宝他爹不管事儿,平时都靠笙根带孩子,齐幺娘讲点良心都不能亏待人家吧。”
吉祥怕他不信,补充道,“况且她本来就心地善良,你没听说吗?李府有个厨娘摔断胳膊,还是她出钱请大夫抓药呢。”
裴砚舟若有所思,兀自回想与笙根见面的经过。
吉祥脑筋一转:“你该不会怀疑她与笙根私通?喂,你脑子拎清点,那是李铮故意泼脏水!”
他要是敢像李铮那样胡说八道,她不用裁纸刀,徒手把灵珠挖出来!
“查明真相之前,本官不会轻信任何人。”裴砚舟一贯的冷静自持,适时挽回他岌岌可危的性命。
算他识相,那就留他一命罢,毕竟李家爷俩不是好对付的。
“大人,仵作验过尸就能结案了吧?”
裴砚舟摇头轻笑:“未必。”
吉祥看他眼神高深莫测,心里有点慌。
真凶不是李铮?不能吧,她看他脸上就写着“我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