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婧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故作镇定,搁下手中的糕点,“皇嫂在说什么婧儿不明白。”
温亭晚微微眯眼,眸光锐利,刺得景婧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她原也不明白,她与三公主之间并未有利益纠葛,自然也不会有冲突,她到底为何一次次地害她。
“是为了和亲的事是吗”她试探道。
景婧杏眸微张,看向温亭晚的眼神中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却也让温亭晚心中有了答案。
“我一直很疑惑,为何在静安寺中,那人只在姜丝粥里放了泻药而非毒药,后来才想通,因她的本意并不是想害我,而是害四皇妹。但她又不想让四皇妹担上杀人的罪名,她只想让皇祖母甚至是父皇因此厌恶四皇妹,选她去和亲。”
温亭晚一字一句将自己的猜测娓娓道来,景婧搅着衣角,垂沉默不言。
“四皇妹那日之所以欺负姝儿,说她定会被选为和亲的人选,也是你怂恿的吧”
除此之外,三公主还在太后面前装作一副识大体,顾大局,愿意牺牲自己去和亲的模样,就是为了反衬出四公主的任性骄纵,嚣张跋扈,进一步败坏太后对四公主的好感。
景婧依旧死死地闭着嘴,少顷,她抬头看来,哂笑道“皇嫂在说些什么呢,是在给婧儿编故事吗”
“你可以不认。”温亭晚静静地看着她,“可若我将这番猜测告诉皇祖母,你觉得她老人家会不会信呢,会不会重新考虑送去和亲的人选”
“你”景婧刷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神色慌乱。
温亭晚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三皇妹别激动啊。皇祖母英明,若真是我冤枉了你,想必到时她定会还你一个公道。”
景婧垂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她捏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几欲掐出血来,她似乎努力想使自己平静,可触及温亭晚那洞若观火的眼神,五指一松,彻底放弃了。
“对,静安寺的事是我干的,那又如何”
说此话时,她昂挺胸,仍然坚持不肯败下气势,磨灭她作为公主的骄傲。
看着她这幅故作倔强的姿态,温亭晚倏然有些同情她。
“静安寺的事,我尚且能想明白,可前几日在六公主生辰宴上的事,我却很是费解,因为这次,你是直指我而来,不”温亭晚顿了顿,手覆上小腹,“你是冲他而来。”
那日,在淑妃的寝殿中,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喊了一句“有老鼠”,闹起事端的人就是三公主,她是想趁乱给那个太监下手的机会。
景婧往她微凸的小腹上扫了扫,又很快别开了眼,“这有什么好不明白的,因为我厌恶你,理由和景娆一样。若不是因为你,这次和亲也许根本不会在我和景娆之间做选择,父皇不喜景姝,必会二话不说将她定做人选,想必就是因为你向太后求情,她才会被排除在外。”
三公主这一番理由,在温亭晚眼中,看似很充分,实则根本站不住脚。
四公主讨厌她,也只是止于用姜丝粥来膈应她。三公主不可能以此为由想害她腹中的孩子,毕竟这一切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一旦被抓住,只会将自己无端推入绝境。
“三皇妹不觉得你这一番话简直是漏洞百出嘛。”温亭晚勾唇笑了笑,“你不是那么傻的人,单纯因为讨厌而报复于我并不值得,除非,此事能让你得到什么好处。比如,谁答应了你,只要你这么做,就能帮你摆脱和亲的命运。”
景婧浑身一凛,否认脱口而出“不是,是我讨厌你才会”
“你确定皇后真的会帮你吗”温亭晚清冷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似是在无声地嘲笑她的垂死挣扎。
景婧向后跌了两步,“你怎会知道”
她怎会知道
她不知道,可她极会猜。
三公主想要的只是不去和亲,皇后大可以抓住这个机会利用她,更何况事情生在淑妃的殿中,推人的还是淑妃的奴才,没人会怀疑皇后,但淑妃却逃不开干系。
皇后与淑妃不合,借此事,她既可以除了温亭晚腹中的孩子,又可以难惩责于淑妃,简直是一石二鸟。
想必那个推她的太监本就是皇后安排的人。
“三皇妹就这般肯定,只要我没了腹中的孩子,皇后就一定有办法,让你不去和亲”
景婧怔愣在原地,嗫嚅半晌道“可她同我保证了”
“她只是皇后,后宫不得干政,你觉得皇后能用什么办法替你解围,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温亭晚眼中裸的嘲讽,像一把锐利的寒剑从景婧心口穿过,她脑中绷着的最后一根弦断了,她蓦地笑起来,笑着笑着便有大颗的眼泪砸在衣襟之上。
“我又有何办法。”她低吼道,“景娆的母妃受宠,她也跟着受父皇的宠爱,我本以为和亲这事还有景姝顶着,肯定轮不到我,可那日我去皇祖母宫中,却亲耳听见皇祖母劝父皇在我与景娆之间选,而父皇言辞之间分明更偏袒景娆。”
景婧抹了把眼泪,眸中尽是自嘲,“我也知晓陷害景娆的法子很蠢,可我只能一试,想着父皇得知后,或许会讨厌她,转而将她定为和亲的人选。可我陷害景娆的事不知为何被皇后娘娘得知,皇后娘娘借此威胁,并告诉我只要我照她的话做,能保证我不去和亲。你告诉我,我有选择吗我也不想投生于帝王家,又有谁给过我选择呢。”
温亭晚面无表情地听她说了这一番话,却是神色冷淡,丝毫不为所动。
“你或许觉得自己只是无可奈何,但不代表我就得同情你原谅你。”温亭晚清冷的声儿令人不寒而栗,“你说的一切并不构成你害我的理由,景婧,你该庆幸我腹中的孩子安然无恙,若是他有什么好歹,你信不信我定会拉着你同归于尽。”
景婧被温亭晚一身凌厉摄人的气息吓得怔了怔,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事情已然暴露,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啊,你想说便说,闹得人尽皆知最好,左右还有个皇后垫着,我也不亏。”
温亭晚知道她其实很害怕,因她无论怎么克制,身子都在不住地颤抖,景婧状似洒脱地留下这句话,转头便见景姝满目震惊地倚在殿门口。
景婧的脸上有一瞬间的难堪,但她还是挺直腰背,就像无事生一般与景姝擦肩而过,走出殿去。
直到看着景婧离去的背影渐渐消失,景姝才拖着步子,颇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了榻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