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我梳理一下语言结构,再给你讲一遍哈,可能我说错了,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用好来形容,你、等等,等等哈。”
沈望希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烦躁地挠挠头。有些后悔给他讲自己以前的事情了。
钟离策本就腼腆内向,再加上今天不同于平常的恐惧,显然是有些心理问题存在的,又处于青春期时期,最容易思想崩塌了。
这罪过她可承担不起!
“我跟你说啊,咱不看以前,就看现在。今天事情的正确做法就是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远离危险然后报警处理。这是最正确的做法,你不可以想其他的知……”
沈望希急得语无伦次,都用上了手势,生怕这人一个看歪觉得自己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这可是万万不可以的!
可以不认,但不能不知好歹。这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
就在她手足无措想尽法子想要解释清楚时,钟离策的声音被风扇的风吹到身边,飘到耳旁。
“你为什么想要当兵?”
一句话,声音不大不小,很是平淡,好像是不经意间问出的话,答案有还是没有是无所谓的。
尽管如此飘飘然于风中,沈望希还是精准捕捉到耳朵里。侧头看着望向远方走神的钟离策,些许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事实说明,并不是。
“不管为什么?你应该比大多数人要适合。”
钟离策转头,盛满星空的浅眸里映入沈望希的影子,里面有少女的脸庞,以及她那双宛若大海辽阔无垠的黑眸。
两双眼睛是那样的不同,但在这星河之下,谁都没有注意到,只一颗流星在两双眼的瞳孔中共同划过,而后迅坠入彼此的眼底。
沈望希沉陷在这双漂亮的眼眸里,一时竟然忘了解释,也忘了回答他的问题。
就这么一直对视着。
还是钟离策率先离开视线,他的目光有些闪躲,落到一旁细细燃烧的蚊香盘上,一圈一圈的起点处,冒着小小的橙色火星,缕缕白烟飘散在空中不见踪影。
在沈望希看不到的地方,钟离策紧紧握住拳头,整条手臂都随之轻颤,终于,手掌突然泄力,舒张开来。
那双眼眸藏匿在丝之中,逐渐变得混沌起来,“你其实今天一直很想问我,今天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对不对?意识不清、充满恐惧,甚至分不清人……”
没等沈望希回答,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给沈望希回答的机会,他便像她刚刚讲故事的模样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们家都是当兵的,算得上是军人世家。我妈妈以前是文艺兵,跳舞很好,我便从小开始和她学习。一开始是民族舞,然后古典舞、芭蕾舞我都有学一点儿。”
“开始是他们让我学,后来我渐渐变得喜欢。”
“我爷爷没上过几天学,总说自己是粗人一个,奶奶也总是说自己的丈夫和儿子是大老粗,所以,他们觉得我文气一点秀气一点没什么不好。”
“家里只有我爸,想找个机会送我去营里,哪怕跟着锻炼几年,多一点阳刚之气。这也让他成为了众矢之的。”
“如果我随了他的愿,跟着他屁股后面,就算是去玩半个月,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钟离策的多情眸在他的话语间愈黯淡,仿佛刚刚的流星带走了所有的光芒消失在夜空中,不知何时才能再出现。
这样的他,周身被负能量团团围绕,沈望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像是一个快要破碎的艺术品,萦绕着名为悲伤的美感。
沈望希很想去抚慰他,想要将他从情绪牢笼里拉出,可还没来得及等她伸手或者说话,钟离策的声音又在这星空之下幽幽响起。
“我那时也是三年级,在学芭蕾的间断。但我远远没有你那么勇敢……”
“我经历的,应该可以说是校园暴力吧。在学校路过卫生间时,看到他们在欺负一个和我一起学芭蕾的男生,那些侮辱的话语不要命的钻进耳朵里,挥之不去。”
“很庆幸,和你一样的是我也制止了。和你不一样的是,我并没有保护自己、全身而退的能力。我看到的,只不过是他们演给我的戏,虽然那名男生是被逼迫的……”
沈望希的心宛如被揪成快要滴血的地步,泛着丝丝的疼。
他们不是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幼童,沈望希从他的话完全可以推断之后的事。她现在就像是站在一旁,无情地看着别人在悬崖边痛苦挣扎的局外人。
“钟小离……”
让沈望希没有想到,钟离策突然激动起来,音量完完全全盖过她的。
“他们、他们将我堵在角落,一开始是骂我,说我不像男生,说我内心残缺,说我学芭蕾就是内心扭曲。最后,他们想要托我的衣服……”
“他们笑着,笑着,整个空间都是他们的笑声,而我、我在挣扎,在挥手、在踢脚、在躲避。可没有任何作用……”
“我的衣领被拉开,额角撞上墙壁留下淤青,当我心灰意冷之际,终于,老师们终于把门打开冲了进来。”
“当时的我并没有获救的欣喜,我静静地看着他们异样的眼光,看着这场闹剧,看着他们丑恶的嘴脸,是那么的刺眼。”
“我只不过是喜欢跳舞,什么都没有做错!”
“喜欢跳舞,是错的吗……”
钟离策的气息、神情在激动之后,完完全全变了一个模样。如若之前是出哀鸣等待死亡的小兽,那么现在就是一头红了眼睛狂乱跑的猎豹。
嘶吼着在草原的路上,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是不堪痛苦的折磨,自残而亡。
不行,不行。
小小的手持风扇落在地上,磕碰声和细微扇动的风声在这样的环境里是那么的不易觉。
沈望希拉扯住钟离策捶打脑袋的手,紧紧的抓住,不给他反抗的机会。另一只手避开包扎的食指,遏制住他的下颌,迫使他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