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淮左跑到门边上,蹲下身,手覆盖在那双手上,低声说了些什么。
没一会儿,门缝拉开了些,坐在里面的那个小孩的身影也显露在余陶视线中。
和他妹妹很像,看起来胆子很小,躲起来的时候眼睛就会睁得圆滚滚的,像一有不对就会立刻逃窜的小动物。
不,池淮左的弟弟比她妹妹还要胆小,不然也不会在看见有陌生大人靠近后就立刻缩回手,整个人都消失在门后。
真是没礼貌的孩子余陶都能想到那些人会说什么。
即使不说,表情和眼神也掩盖不了,他们总以为小孩什么也不懂,自以为能藏得很好,殊不知这就是最大的傲慢。
池淮左冷下来的脸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从大人悻悻的表情也可见一斑。
他刺了两句,走进门后的摔门声回荡在整个大厅,那晚再也没出现过。
大人反而不觉得这是什么陋习,只觉得这小孩重情谊。她妹妹听闻池家老大的事迹后也时常露出星星眼,还总拿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有人故意挑事说要不给把你送去池家换个哥哥吧,她摇头,说我也有哥哥啊。
都是屁话。
可余陶在看见自己妹妹如释重负的眼神后,逐渐居然也荒唐地涌生出“原来我也可以被期待”的情绪来。
在那段时间,他像个傻逼一样啃着自己看不懂的书,上课也不跷二郎腿,考试连蒙带猜也要把卷子填满。
可世界是公平的,那些时间荒废了就是荒废了,不是拿着浪子回头的标语每日三省吾身就管用。
也是在那个时候,池家两口子离婚了。
仿佛带来了一股离婚热潮,余陶的父母居然也开始拉扯要离婚。
其实这也没什么,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呗,多大点事。
婚姻的结束也将余陶和他的妹妹分开了,女方强烈要求带走妹妹,并把他扔给了那个神龙见不见尾的老爹。
他妹妹抱着余陶不撒手,哭得不像是分别,倒像是在给他哭丧。余陶哭笑不得,把小姑娘拎上车,让她没事少哭,听着烦。
才一年不到,等初中的时候,余陶因为好不容易爬上去的成绩又遭遇滑铁卢而被班主任揪着一顿批,刚出校门口就听人说外面巷子好像有谁在闹事,还有人问他要不要去看热闹。
看个屁,作业写完了吗就去看热闹,初三还浪个屁啊。
放在几年前,这种话是绝对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听起来怪恶心。
他不是诚心去看热闹的,只是路过,但也只是路过,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一群人围着一个小姑娘,肆无忌惮又咄咄逼人,尖锐的声音听得他不自觉皱眉。
只不过他的妹妹这次没有被围在中间。
她站在加害者的位置。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那个胆小又怯懦的妹妹,会哭着喊他别打了,我们回家的妹妹,对着他虽然有所提高还是不及格的试卷欢呼雀跃的妹妹。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个问题也被甩在了当事人面前,余陶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心平气和,耐心比起一年前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可本该稚嫩的女孩露出了他觉得惶恐的市侩表情,先是讥笑,然后沉默,最后问他,除了那点血缘关系,你以为你是谁?
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现在想出来管我?你没事吧?
妹妹仇视的眼神在巷子里像是一把刀。
你不该用那种看待仇人一样的目光看我的,余陶想,我成绩好起来了,不翘课不通宵拿了几张奖状,我其实也是值得学习的好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