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四娘这样鬼魂,活着的时候兴许没有感觉,但现在死了,遇到清道夫,就如同遇到天敌,恐惧非常。之前她还畏畏缩缩的紧跟着赵奇秋,但当这冰冷无情的宣判一出口,她默默地站远了。
王四娘:“……”果然,果然还是大官人更可怕一些!
当所有人看向头顶的清道夫时,只有鲜明镜盯着赵奇秋扬起的面颊。
青年依旧是那张混淆视听、顶多算是清秀的脸,但过于平静的神色中,有种陌生的东西,让鲜明镜瞳仁微微颤抖。
四周各种各样的情况,赵奇秋都没有注意到,因为他其实已经注意不到了。
仿佛身体被掏空,赵奇秋眼前一阵阵的恍惚,时而他还在众人身边,但往往一个走神,就像不知道自己已经睡着的人似的,他眼前一黑,就坠入了困倦的深渊。
当——!!
浑厚的钟声在脑海中警告的响起,很快这声音就变成了当——当——当——当——
不厌其烦的钟声只要这么响起来,那就说明他正处在很丧很倒霉的情况下,简称敲响了丧钟,就比如此时。
清道夫简直是犹如bug般的存在,赵奇秋表面轻松,实际上始终吊着一口气,拼了老命的不断收紧困住清道夫的锁链,而后者仿佛根本听不懂人类的语言,还在疯狂的扭动挣扎。
崩断一条锁链,就有十根补上,空中哗啦啦,当啷啷,叮叮叮交错摩擦,很快所有锁链都变得湿漉。漉,空中下起了血雨。
那起初吝啬的嘶鸣变得越来越频繁,没多久,不用监狱那头提醒,赵奇秋耳边也充斥着接连不断的凄惨叫声,让他清醒的很。
就在赵奇秋坚持不住的时候,无数道灿烂的金光,猛地爆,宛如一闪即逝的极光,迅扩散至云层的远端。
戒圈一分三千份,总算把清道夫所有腿都给套上了。
下一秒,赵奇秋原本以为会等到金戒圈雷霆般的惩戒——毕竟只要囚犯有杀意恶念,哪怕没有,只是想要大吃特吃,影响到因果轮回,或者想要逃遁,戒圈都会立即动,再硬的血肉顷刻间就会变成破布娃娃。
但等了数秒,赵奇秋只等到一声长长的哀鸣,在整个毫无光亮的城市中回荡。
哗啦啦锁链轻微的响声,清道夫彻底放松下来,停止了挣扎。所有触须上的灯笼也仿佛电量用尽一般,逐渐的黯淡下来。
眨眼间,巨大的黑色身躯就变得死气沉沉。
王四娘在赵奇秋身后哆嗦着道:“大官人好厉害,大官人威武。”
赵奇秋:“……”吹捧里面充满了谎言。
四周一片死寂,没人说话,新建局的人都呆呆看着这幅场景,整个空间的云层变得又低又矮,宛如凝固了。
直到猛的哗啦一声,空中所有锁链像是从轴承上松脱一般,连带着清道夫飞的坠落了下来。
这么巨大的东西要是砸下来,这群人都要被碾成泥,众人连喊叫都没来得及出,条件反射的齐齐一蹲,好在同时,铁链猛的再次绷紧,清道夫在众人头顶不到两米的地方停住了。
“喂!”鲜明镜一下扶住了赵奇秋。
赵奇秋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又单薄了许多,好像此时一阵风就能吹走。
赵奇秋暗中擦了擦冷汗,接下来再次施法,清道夫巨大的身体开始在数千个金箍的影响下不断的缩小。
锁链跟着缓缓收紧,最终落在地上的清道夫,变得仅有公交车那么大。
鲜明镜捏着他手臂的力道不轻,赵奇秋正要说别紧张一切尽在掌握,突然神色一变,看向已经被控制住的清道夫。
清道夫平时过于巨大,这恐怕是它第一次将全貌呈现在他人面前,因此能看到,它是有头有尾的,还很圆润。身体大致像海参,那些密密麻麻伸缩自如的触须披散在一起,又像拖布,再加上顶端的圆球,就好像一只扎辫子的拖布狗。
只不过它的脑袋上光溜溜的,类似面颊的部分,上半端什么都没有,乌黑一片,仅下端由左至右开了一道很长的裂口,是它的嘴。
赵奇秋原本觉得这很正常,万万没想到,当他觉察到不对,视线转过去的时候,清道夫“脸”上突然又打开两条缝隙,从里面散出强烈的白光来,正巧在嘴的上方。
这两条缝隙越来越大,起初缓慢,成了椭圆,但在某个瞬间,一下子完全睁开,绷成了两个明晃晃带有白光的硕大圆形。
赵奇秋:“……”我靠!我靠!
这玩意儿还有眼睛!
这tm哪是眼睛,分明是探照灯好吗!
和那两个硕大而空无一物的眼睛对视后,赵奇秋脑海里最后升起这个想法,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进入了另一个黑夜中。
当他睁开眼,四周是一个安静的世界。他头顶有厚厚的云层,云层上有一轮月亮,他的身下有硬邦邦的土地,不远处也有起伏的山峦,他在夜色中缓缓的游荡。
渐渐的,他觉自己身边出现了一些细小的东西,这些东西总是跟着他走,围绕在他的脚边,还会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他会小心的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可往往,当他一觉醒来,它们就会消失不见,这个世界便又安静下来了。
但他乐此不疲的游走在坚硬的泥土上,到处寻找这些渺小的东西,直到四周障碍物越来越多,有的地方变得越来越狭窄,他不得不把自己一次次变小,才能继续寻找。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有时候它们很久才会出现一个,有时候它们经常出现,但相同的,它们总是消失的很快。
于是他又上路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的寻找,当他找到,他就开心,当它们消失,他就忍不住立即上路,他要继续找,还要更快点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