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下,她繼續說道:「世子稱奉旨前來卻不見欽使儀仗,不通令官府,想來是特意隱瞞了蹤跡先行至此,宣旨而已,早晚有何不同?唯一能解釋的就是,朝中有人不想我阿爹回京,恐有危險。」
「所以要審的那人背後,牽扯極大,對吧?」
言韞沒答話,似是默認。
冷寂的院中突然傳出聲輕笑,幾人都下意識朝著素嬈望去,她捏著那塊明黃的布帛,低垂著眼眸,雙肩輕微聳動著,分明笑聲綿軟,卻蘊著透骨的寒。
「朝廷那麼多官員無法任用,偏要一個待罪十八年的半百之人回去審案,呵,他人脈凋零,出身又低,妻族敗落,所以不會有所偏頗,他嫉惡如仇,忠正剛毅,不畏權貴,所以不會臨陣怯退……」
「素姑娘……」
言韞眉峰微蹙,聲低沉。
她恍然未覺,眼底鋪開譏諷的笑意,涼薄又悲哀,「這哪裡是什麼昭雪令,分明是道催命符啊,朝廷這是要拿他當刀子使……」
「素嬈!」
言韞聲音乍冷,話中滿是警告之意,但當目光觸及那滿面哀涼時,說出的話音又不自覺軟了些,「你是個聰明人,當知什麼叫隔牆有耳,什麼叫禍從口出,這種話,日後莫要再說了。」
「有些事,並非全似你想的這般……」
這番話告誡之意居多,乃是好心,素嬈心底也明白,她只是替阿爹不值,為何他這光明磊落的一生付出真心和忠誠,所收穫的儘是利用和背叛!
就連死,都難以安生。
「說再多也沒用,太遲了。」
她面色慘白,盯著那棺木,輕喃道:「太遲了啊,阿爹污名洗雪,大仇卻還未報,你說怎麼就那麼巧,十八年來平安無事,偏被殺在了黎明之前……」
幽冷的話音透著幾分森然和鬼氣,字字叩在院中。
「姑娘知道兇手是誰,依你看,這兩者可有關聯?」
「不好說。」
素嬈遲疑著搖了搖頭,扶著身側的棺木,腦海中思緒飛轉,開始仔細思索起今日種種,命案現場、李夫人、阿爹、孫犁……
還有劉唐!
他才是那個能讓縣太爺維護,孫犁替罪的真正兇手!
一旦將他填充進去,整個案件的脈絡就更加完整清晰——孫犁奉命綁了李夫人交給劉唐,劉唐施暴過程中遭到反抗被咬傷,大怒之下用腰帶勒死了李夫人,這畫面被阿爹撞見,遭人滅口。
之後為了湮滅罪證,孫犁偽裝命案現場,造成了李夫人拒姦殺人後又自盡的假象。
動機明確,邏輯合理,似乎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唯獨一點……
「十字巷位於城牆根下,偏僻少人,豆腐坊更是廢棄多年,劉唐選在此地不足為奇,但我爹為什麼會好巧不巧的出現在哪兒!」
「或許是跟著孫犁去的?」
竹宴被他們所說勾起了興致,摩挲著光潔的下巴說道。
「這不合理。」
素嬈搖頭否決了這個猜想,「孫犁自城外而歸時,用布袋裝著李夫人,稱是一隻死鹿,守城的衛兵都不知道裡面是個人,我爹怎麼可能知道?」
「也是。」
「所以這裡缺少了至關重要的一環。」
到底是什麼將她阿爹引到了豆腐坊,間接性導致了他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