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谙这才如梦方醒地从徐京墨身上爬了起来,接着扶徐京墨站了起来,他脸上愈滚烫,呼出的气都是热的:“去哪里?”
徐京墨伸出一根手指,往天上指了指,萧谙会意,一把抱住徐京墨的腰,足尖踏地,带徐京墨飞上了屋顶。两人身体紧紧地靠在一起,并排坐在了屋檐上,徐京墨双手向后一撑,仰着头往天上看,夜风将他宽大的袍袖吹得鼓胀。
萧谙见徐京墨安静了下来,侧头去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赏月?”
“嘘!”徐京墨脸上的神色很是寡淡,他的声音也很沉缓,“别吵,我在和月神许愿。”
萧谙一听就乐了,他握住徐京墨的双肩,强迫徐京墨看向自己:“你向月亮许什么愿呀?倒不如向我许,我乃大衍的君主,富有四海,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的。”
“那我问你,你能让寒之回到我身边吗?”
萧谙一噎:“这个……我做不到。”
“那我再问你,你能给我摘颗星子么?”
萧谙沉默地看着徐京墨。
徐京墨嗤笑一声,拂开了萧谙的手,继续抬头去看那冷清的月轮,他的声音好似很平静,可细听之下却有一丝颤抖:“那要你有什么用处?金钱、权势、地位,大多数人一生所求,我已应有尽有,还用得着你来送我?”
他的话语在夜风中显得模糊,却字字都扎入萧谙的心里,他道:“可见啊,大衍的君主,也是会有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
萧谙左腿支起,一只飞蛾落在了他膝盖上,很快又扑翅飞走,他静静看了一会儿,轻声问徐京墨:“哥哥,你很想念寒之吗?”
徐京墨答非所问地道:“我给寒之报了仇。”
接着,他又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终于,给寒之报仇了。”
萧谙扭过头去,眸子猛然一缩,所有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借着冷白的月光,他看清了,徐京墨右颊上那道湿漉漉的泪痕。
第九章€€惊雷
萧谙从没看到过徐京墨流泪。
曾经他以为,徐京墨是个不会哭的人。
至少在与徐京墨相处的这六年中,不论是参加他父亲和兄长的葬礼,还是亲自观临叔父被施以车裂之刑,萧谙所看到的徐京墨,脸上的神情永远是那样冷漠,别说一滴泪,他连一个哀伤的眼神都不愿装。
可是现在,他竟然为一个死去的侍卫落泪?
实在是不可思议,这和萧谙认知中的徐相完全不同。
萧谙顿时感到十分无措,他手忙脚乱地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凑过去就要给徐京墨擦泪,没想到徐京墨转过头来,目光如长刀破雪一般,冷声质问道:“做什么?”
“我,我……我就是想给你擦一下。”
徐京墨拿过帕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两下,随即把那帕子扔回萧谙怀里:“多谢。”
萧谙轻轻地摩挲着帕子上零星水渍,一种异样的感觉从指腹传来,让他感觉心口被针刺了一下。他默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如同一片雾:“你相信世上有鬼神吗?”
徐京墨斩钉截铁地答道:“不信。”
“那为什么还对月亮许愿?”
“我不信,但我希望有。人活在世上,总会有得不到的东西、做不好的事情,若是这些事都要独自消解,那也未免太痛苦了。所以在我也无能为力的时候,就会和鬼神说一说,这样尘埃落定后,起码可以告诉自己,已把能做的都做过了,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坦然受之。”
徐京墨漫不经心地哂笑一声,食指在屈起的膝盖上敲了敲:“而且,有些事我也不知道能同谁说……想来想去,也许只有月亮才是最好的保密者。”
萧谙有些愣怔,他面色复杂地望着身旁的人,突然觉,也许他所知道的徐京墨,仅仅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