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蜜不卑不亢,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那本小册子,将当初对着素梅说过的那番话又说了一遍。众人见那册上密密麻麻全是雅莲苑折腾人的事迹,一时面色各异。
侯夫人更是气得将册子砸在谢雅君脚边。
她素来和这个小姑子不对付,而姜蜜是阖府上下唯一一个愿意听她说话听她诉苦的人,还愿意哄她劝她,孰亲孰远自是想都不用想。
更何况谢雅君还设计想让她身败名裂,若非让哥儿说他自有打算,她非得带着家仆去雅莲苑把她抓起来毒打一顿,而后拧着她去尼姑庵关上一辈子!
“我林成玉的儿媳妇,倒成了你的洗脚婢不成?连恭桶有污这等小事你都要让元娘去管,莫不是你住在里头了?”
这话却是粗鄙了些,宁安侯皱眉,老夫人却是直接开口斥她。
“你少说两句。”
侯夫人这些年俗事不管,起狠来连老夫人都敢冲撞,这会子怎会怕她?
“端是我那好小姑做出来的好事。她做得,我说不得?这是哪门子道理?”
“你够了!”宁安侯旁的都能忍她,只唯独她对母亲不敬时会呵斥两句。
侯夫人一对上宁安侯,刚想骂回去,眼泪却毫无征兆地落下,光是气势便先输了去。宁安侯见状,有心上前说点什么,背在身后的手刚拿出一点,却又缩了回去。他捏紧拳头,终究还是扭头。
姜蜜还不知道那日侯夫人晕倒是因为被下了药,怕她再哭晕过去,忙上前揽着她柔声劝慰。
谢知让被众人吵嚷搅得心头火起,额角传来隐隐阵痛。他抬脚,将一旁的太师椅踹翻在地。
巨响过后,祠堂里外一片安静。
谢知让背着手,慢悠悠踱到董玉环跟前,“她们母女做出来的恶心事儿,怎的怪上我母亲和妻子了?”说着,他将脚后跟踩在董玉环的心口,鞋尖抵着她的下巴,稍稍用力便将她的脑袋往地上顶。
“三哥儿!”谢雅君两步上前高声呵斥,却被谢知让一个冷眼吓得半句不敢多说。
“表哥……”
“这张嘴这么能说,尝尝截舌之刑如何?就用那铁钳把舌头拽出来,而后用尖钉钉在砧木上。那些口出秽言之人的舌头,我都拔出来钉在上面,你可要尝尝他们的血?”
谢知让将那截舌之刑说得极为仔细。他声音轻柔,却令场中诸人毛骨悚然。谢家一应长辈当年见过谢知让疯魔杀人的模样,那流出来的血足足洗了三天三夜才洗干净。这会子虽有不适,却也能保持镇定。
可姜蜜哪见过这种手段,听谢知让这一番细细描述,隐隐有些作呕。她悄悄用帕子掩嘴,深吸气将那股子恶心给压了下去。
谢雅君更是直接腿软摔坐在地上。
谢知让余光瞥见姜蜜犯呕,脚尖动作一顿,没把后半段恐吓的话继续说出来。他收回脚,稍稍收敛那股子疯劲儿,“再敢胡乱攀扯,当心你的舌头。”
谢雅君此刻完全怕了,扶着何嬷嬷的手强撑着站起来,拉过老夫人的手哭求:“母亲!无论如此,环姐儿已是被让哥儿看了身子没了清白!若让哥儿不娶她,环姐儿日后还如何做人?怕不是要绞了头做姑子去!”
“母亲,环姐儿是你唯一一个外孙女,你怎么忍心看她去那尼姑庵里吃苦啊?女儿知晓谢家规矩,若四十之前纳妾要受一百杖刑。我身为让哥儿姑母,万万不忍心看他因此挨打。不若将让他休妻,再补偿姜蜜一门好亲事。”
老夫人被谢雅君的话一惊,下意识甩开她的手,道:“你糊涂!”
谢雅君不依不饶,膝行两步握住老夫人的手,“母亲!母亲!女儿这些年出嫁,从未求过您什么!您就给环姐儿一条活路吧母亲!”
董玉环也跟着求道:“外祖母……外祖母,环娘求您了……”
到底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和外孙女,老夫人哪里能不心疼的?当年她老蚌怀珠,京中多少人笑话,可她不理不睬偏要将她生下来。她和老太爷老来得女,真真是将这幺女宠到天上去。
她被她们哭得心软,神色软和下来,没再那般强硬,“那是御赐的婚事……哪里就由得我们做主?”
谢雅君知道母亲已经是有让步之势,忙道:“那便让环姐儿做平妻……”
“糊涂!那是商贾人家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怎能出现在我谢家?”
“贵妾!贵妾也可!环姐儿只要一条活路啊母亲!”
见她们三言两语便想敲定董玉环的身份,谢知让忍不住笑了。
“这等不要脸的货色想塞给我做妾,你们问过我没有?见了男人便脱衣裳,待在侯府真是屈才了。我瞧青楼正需要这样的人,衣裳一脱腿一张,日进斗……”金。
“混账东西!”
“啪——”一声,谢知让脸一歪,洁白如玉的面颊瞬间浮起一片红肿。
顺着那只打人的手看过去,正是喘着粗气、暴跳如雷的宁安侯。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敢说话。
姜蜜见状,下意识便跑过去扶住谢知让的手。
“夫君……”
谢知让舌尖顶了顶被打的那边,轻笑一声,“怎么,我说的不对?这些事,我污蔑她了不成?”
“她做得,你说不得!休说在祖宗面前说这些污言秽语是大不敬,便是在祠堂外你也不该这样说话来羞辱人!非礼勿言,你自己听听方才那些话,是能说出来的吗?你简直混账!”
说着,宁安侯怒不可遏,扬起巴掌又想打下来。
姜蜜见宁安侯还要打人,从丈夫身侧冲出来便挡在他身前。谢知让瞳孔一缩,左臂横在她腹前将人按进怀里,右臂扬起生生挡下宁安侯来不及收回的掌风。
“怎么,堂堂宁安侯,竟还要打儿媳妇不成?”
“你……”
宁安侯本就为自己没控制住巴掌而懊恼,现下被谢知让一刺,面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
姜蜜连忙压下谢知让抬起的胳膊,转身用水润润的眼眸巴巴望着他,眼底满是渴求。
谢知让冷哼一声,到底没拂她面子,率先转过了视线。
宁安侯被这番变故一搅和,训斥的话再说不出口,愤愤甩袖往边上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