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余晖撒在潘修礼的车上,像是挽留,又像是送别。
西安,是潘修礼所能到达最西的地方。
西安,是潘修礼见过太阳落在最西的地方。
夏日不是一个送别的季节,因为没有落叶衬托悲凉。
可夏日里来自内心的悲凉岂不是比恶语伤人的“六月寒”更悲凉么?
送别,是人们不想面对的时刻。
可,没有送别,那岂不是更令人难过与悲伤?
天下可悲的故事很多,多一件也不会更可悲。
潘修礼从旅馆出来,围着这座古城随意转了转,觉得没甚意思。
没意思的不是古城,而是失意的人。
潘修礼有些嗔怪叶蔷薇态度不明,可他自己又岂不是更加态度不明?
程秀云当时都问过潘修礼爱不爱自己,潘修礼支支吾吾没有回答。
程秀云因此生了气,赌气要坐飞机回山西。
叶蔷薇没有逼问潘修礼任何话,可潘修礼也没有对她表示过自己的想法。
他俩始终处于一种模糊却又不想太模糊,拥有却不想太拥有的状态。
叶蔷薇知道潘修礼有家庭,潘修礼又何尝不知道叶蔷薇有男友。
既然你不能要求别人忠诚于自己,又何必期望别人主动忠诚于自己呢?
感情是个微妙的东西,进一步你情我愿,退一步你仇我怨。
夏日燥热,潘修礼开了空调,又觉得有些冷;关了空调,又觉得有些热。
看来,空调调整不了潘修礼的冷热,更调整不了外在的燥热和内心的冰冷之混合矛盾体。
潘修礼还是离开了。
“一路平安。”
叶蔷薇来这四个字。
潘修礼一阵苦笑,又自嘲一番,再叹气一会,然后打开导航,朝东而去。
他还是选择国道,因为省钱。
但他这次不会再走高,因为不会再赶时间。
出了西安,就是潼关。
潼关,多么有历史感的地名,潘修礼想点感慨,好像又没有具体的感慨可。
也许,人们喜欢去有名的地方去就是这种感受吧。去之前巴巴望着,到了后却又无话可说。
潘修礼特别有精神,也许是休息的好,也许是真的有些伤心。他从下午开到午夜,一点也不困。
那分裂出来的自己又坐在了副驾驶上陪他聊天。
“这些年为啥没挣到钱?”他问。
“运气不好。”另一个他回道。
“真是运气不好么?没有能力不行的原因?”
“也有能力的原因,可你想过么,其实从我们成年那一刻,其实各种能力该具备的也都具备了,不具备的也就不会再具备了,因此与能力没有太大关系。”
“比如说呢?”
“比如说你的不好意思,谈客户时的不好意思,跟异性在一起时的不好意思,难道通过练习和时间的累积会改变么?”
潘修礼沉默了。
他盯着前方黑漆漆的路,不敢开太快,因为他拐入了一条小路,很窄的小路。
潘修礼小心翼翼地开着车,没多久,前面出现了亮光。
“吓我一跳,以为导航导错了路呢。”
潘修礼松了一口气,但接着他又骂了一句“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