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的灰燼落了下去,很快又被秘境中下的一場雨洗淨。
風波已平,薛宴驚以蒼天為被以地為席地仰面躺了下去。
歸一魔尊啊……
對於自己曾經的身份,薛宴驚很震驚,卻仍然沒什麼實感,因為她閒下來第一個念頭竟是——等等,鯨飲樓收了她多少靈石來著?
怪不得聖女跑得那麼快。
綿綿細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徹底洗清秘境中鬼物的痕跡一般,薛宴驚爬了起來,把昏迷在地的眾修士逐一扛進萬劍宮檐下。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像是凡間下雨急著收衣,莫名把自己逗笑了。
把眾人收進萬劍宮內,薛宴驚一躍踏上了宮頂的金色琉璃瓦,負手而立,聽著雨打著瓦片的聲響,閉上雙目,以靈氣療愈體內傷處。
她曾數次猜測過自己和歸一魔尊的關係,如今謎團終於得以解開。她並沒有試著矇騙自己這只是一個巧合,畢竟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斬龍金劍啊,她苦笑了一聲,覺得真相其實也在情理之中,百年時光,她薛宴驚既然還活著,又怎會寂寂無名?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用了另一個身份,另一個名字。
原來流落魔界的一百年間,無人拯救她,無人保護她,無人讓她依附,是她自己救了自己,給自己拼出來一個名號。
可是歸一魔尊,自己當年,又是為何會選擇這樣一個身份呢?
薛宴驚不知道過去種種,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兒,該做什麼,心下卻無絲毫慌亂之意。不過說真的,任何人突然發現自己有著近乎天下無敵的實力,第一反應大概都不會是慌亂的。
雖然她心下還是有很多疑問,比如歸一到底是修了什麼古怪功法,導致前幾個月她體內尚一片冰寒,如今卻又能催發出烈火赤焰;比如一個百戰百勝無敵於天下的人如何會重傷失憶;比如外面到底有多少人等著要砍死她;何人是敵,何人是友……
薛宴驚靈氣在體內運轉一周,睜開雙眼,看著煙雨濛濛中的青山遠影、碧柳垂絲,壓下諸般心緒,忽而揚眉一笑。
管他呢?
往事不可追,惟願來路問心無愧。
千山萬水,且走它一遭。
無悔無畏,才不枉來人間一回。
———
客棧。
「所以,你提前並不知道歸一會出現?」
「我保證,絕不知情。」歸一魔尊的身份牽涉甚廣,在薛宴驚恢復記憶,弄明白其中利害之前,她不打算告訴任何人真相。但她相信,無論今朝還是來日,自己都不會做出危害師門之舉。
「從未聽聞世上有人遇到這種等級的鬼物還能全身而退,」有人不由問道,「歸一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你看到沒有?」
「從未?」薛宴驚奇道,「我曾於書中讀到過多年以前『鬼物溷入人間,為害甚眾,幸得真人併力,悉數驅敵』,他們又是如何做到的?」
鬚髮皆白的蒼道人撫須嘆氣:「他們是主動引鬼物入體。」
薛宴驚正想說「歸一也是一樣」,已聽蒼道人繼續道:「然後自爆,與鬼物同歸於盡。」
「……」
「餘下的鬼物已不成氣候,便逃回了鬼蜮,修者亦死傷慘重,無力追擊,」蒼道人嘆息,「諸位犧牲的道友,便在史書中留下了『真人併力,悉數驅敵』那一筆。」
「諸位前輩高義。」
「這種法子你們千萬不要學,」蒼道人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若心境不夠穩固,主動引鬼物入體反而會趁機被其奪去神智,平白將軀殼交給那腌臢東西,今日連我和姜道友都差點折在了那裡。」
原來他二人也是試圖主動引鬼物入體,只是最後一步沒能踏出,就已被鬼物控制,在座眾人聽了,不免肅然起了敬意。
姜長老不放心道:「只是不知這些東西是何時潛伏在萬劍秘境當中的,又是意欲何為,莫不是又要重蹈千年前覆轍?」
一旁數人臉色蒼白,又要強撐著參與討論,被周圍眾弟子勸道:「姜師伯,燕師姐,你們快去休息吧,鬼物既已解決,這些事稍後再談不遲。」
「……好。」
姜長老點了點頭,他原本急著通知師門,在聽說秘境內所有鬼物已被歸一魔尊消滅殆盡後,倒也略略放下心來,與眾人各自去打坐休息。
燕回又抱了抱薛宴驚:「嚇死我了,下次可千萬別這樣了。」
「……對不起。」
燕回反倒怔了怔:「你記得就好,和我道什麼歉?」
對不起有重要的事隱瞞你……薛宴驚心下輕嘆,搖了搖頭:「師姐,你快去休息吧。」
燕回的確已臨近強弩之末,也不再堅持,點頭上樓,藍衣女修遲疑地看了薛宴驚一眼,也沒有繼續追問什麼,只輕聲道:「無論如何,你當時試圖救我,我領你這個情,在下遠岫山弟子蘇平湖,來日若有指使,必不推辭。」
她抱拳一禮,轉身離開得絲毫不拖泥帶水。
薛宴驚垂眸,被身旁的同門女修習慣性地投餵了一塊紅豆糯米糕,她頓了頓,咬下一口,感嘆道:「你怎麼總是能挑到美味的點心?」
「因為這就是我的天賦啊。」同門玩笑道。
薛宴驚也跟著笑了起來,仿佛又被這一塊紅豆糯米糕拉回到了這段玄天宗小師妹的人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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