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西心头一紧,正要冲出去查探究竟时,张正东却已经从餐厅里斜刺着窜出来,直奔玄关大门。
“西风,你在屋里待着,我出去看看!”
张正东步伐匆匆,说话间,便已经冲了出去,并快步穿过宅院,走向江家的黑漆重门。
李正西也赶忙回到房间,将自己那把勃朗宁配枪握在手里,来到客厅窗边,全神戒备。
张正东走出宅院后,外面的吵闹声突然静了一下,但片刻过后,竟又爆出比刚才更刺耳的叫喊。
那声音很清脆,像针尖儿似的扎人。
可是,那声音又太吵,叽叽喳喳,七嘴八舌,让人听不清到底在喊些什么,而且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李正西眉头紧锁,渐渐辨认出,那是些孩子的声音。
于是,他赶忙推开宅子的房门,忽地听见一声“三哥”,当下便心更急、情更切,立马朝院门口冲过去。
刚走到院心,黑漆铁门便开了一条缝儿,张正东泥鳅似的侧身闪了进来。
“东哥,小靠扇的找我?”李正西急慌慌地问。
张正东把住西风的肩膀,把他转过来,朝大宅挥了挥手,却道:“出了点事儿,回屋去说!”
李正西拿开东风的手,转过身疾问:“到底咋回事儿?”
情况并不需要张正东再做解释。
黑漆重门行将关上的刹那间,一道嘹亮且刺耳的声音,略带着几分哭腔,猛然刺中了西风的心口。
“三哥!胖丫死了!胖丫死了!”
李正西的面容瞬间僵住,立马抬起手,横推开东风,转身朝护院的弟兄厉喝一声“开门”,旋即便大步冲了出去。
正在此时,王正南也颠着一身肥肉,忙忙叨叨地从宅子里小跑出来。
“咋的了,咋的了?”他来到院心问,“东哥,外头出啥事儿了?”
张正东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指指身后,说:“你自己去看吧!”
“啥事儿你就说呗!这个费劲呐!”
王正南嘟囔了两句,接着赶忙走出宅院门外,却见七八个小靠扇的,朝着西风,哭天抹泪地大喊大叫,而江家的众多保镖,正在推推搡搡地轰赶他们。
“去去去!哪来的小叫花子,这是你们能来的地方么!钱都给你们了,上一边儿玩儿去!”
几个小靠扇的一甩手,地面上便“叮叮铛铛”地跳起几枚现大洋。
“谁管你们要钱了!”他们叫嚷道,“我们不要钱,要报仇!”
“嘿!这帮野孩崽子,还劝不听了!”保镖们撸胳膊、挽袖子吓唬他们,“滚不滚,别他妈找削啊!”
“别动他们!”王正南和李正西异口同声地喝道。
江家保镖一听是南风和西风,立马停了下来,却又在不经意间,回头瞥了一眼站在院内的东风。
然而,张正东并没有理会,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回到大宅门口。
“到底咋回事儿,别瞎吵吵!”李正西走上前时,脖子已经粗了一大圈儿,“你,你说,你一个人说!”
“我……我……”
被选中的孩子惯于群胆群威,此刻其他人默不作声,他却怂了,于是赶忙看向身边稍长的小靠扇,求援道:“还是你跟三哥说吧!”
那小叫花子也算半个当事人,便立即把昨晚交班的情形说了一遍。
昨夜,他带人赶去交班时,胡同巷子里,只剩下两个小靠扇,问过了才知道,原来胖丫和小小子盯着一个大背头去了。
盯人踩点,本来就是李正西交给他们的活儿,因此众人也没有大惊小怪。
恰在那时,红楼公馆里又出来一个人,身穿红褐色长袍,后脑留着一根辫子,朝西边走去,小靠扇的便又支出两人前去盯梢,这自然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他们两两一组,平常的时候,要是盯的时间久了,总会选个人跑回来给大伙儿报信。
可是,胖丫他们四个,却是整整一晚音信全无。
直到寅时破晓,远天显出一抹惨白,小河沿儿的河堤上——胖丫他们,从此不再受苦。
王正南闻言,只觉得心尖颤微微,眼角泪涔涔,不禁叹息一声,待到别过脸,看向西风时,心里却是“咯噔”一声响,暗叫:完了!
只见那李正西,额角暴起青筋,血灌瞳仁;周身毫毛倒竖,怒冲冠;已然是“心中怒火三千丈,不报此仇不为人”的架势。
“西风,你……你冷静点儿。”
王正南凑上前,握住西风的臂膊,试探性地劝说:“这事儿,咱还是先回家,跟嫂子商量商量再说。”
“啊?你说啥?”
李正西身形摇晃,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后脑也是木木的,人便有点儿迟钝。
他不是故意充耳不闻,而是脑袋里嗡嗡作响,气血倒灌的声音,像洪水似的震动耳膜。
王正南连忙扣紧西风的臂膊,同时拔高了声音,又说:“先回屋商量商量再说。”
李正西猛一抽手,本能地挣脱了南风的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