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大门紧闭,门口蹲着三三两两的记者,李得福手里握紧着电话,在黑漆漆的大堂里踱,直到接到我的电话之后,才一路小跑到了侧门,小声说道“文法师,大门人多不要进来,你往右边走,绕到小公园的侧门,我去开门啊。”
我站在大门口,疑惑的看向V型排屋的最右侧,问道“侧门口在哪?”
李得福压低声量,小心翼翼的说道“你往后面的小公园走,会经过一个防空洞,防空洞外有个石头,顺着石头正对的方向,从草地中间走过来,有个空调外挂,边上有个看起来像窗户的,就是侧门了。”
我绕到小公园后,果然看见了一个山包一样的防空洞,防空洞黑漆漆的关着铁门,上面还加了一把带着符咒的大锁,我瞥了一眼防空洞门口的那个大石头,现石头两边各种着一颗锥形矮树,乍一眼看,形状还有点像蜡烛,心里不免有些奇怪,当即就对着开门出来的李得福,问道“这个防空洞,是一直就在这么?还是后来酒店建起来之后才有的?”
李得福把我从侧门的隐蔽通道,引到右侧的走廊里,这才说道“从民国时期到现在,这个防空洞一直都在,只不过在打战之前,就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之前老周刚来的时候也说过,这个防空洞邪性的很,还让我们在靠近内侧的墙面上,放一些类似大堂里的抽象画,可后来因为设计师说,这些画那现在的装修风格不太匹配,就给撤了下来。”
我皱了皱眉头没敢继续往下想,连老周都怀疑的地方,肯定没那么简单,可眼前,我没有空闲顾及其他,只能加快脚步往大堂走。
以前跟着师傅出去办事的时候,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先步行丈量下空间的尺度,师傅说人在走路的时候,最能感受到当地的地气磁场,尤其是偶然走出的步数,还能作为吉凶占卜的参考,为此我也养成了一个习惯,就刚才从侧门转到走廊,然后再到大堂的距离,我在心里默默的数了数,恰好是1o8步。
1o8这个数字,不论在佛教还是道教中都很特别。
佛教说,见惑有88使,修惑有1o使,合称为九十八随眠,再加上无惭、无愧、嫉、悭、悔、睡眠、掉举、昏沉、瞋忿、覆等十种,便成1o8;而道教里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组成的1o8,则代表与无穷尽的世界相呼应。
酒店曾V字形对称格局,会采用这种风水,让我进一步确定了内心的想法,这里不仅是煞气极重,而且还难破,当年的高人来过之后,肯定也现了这个情况,才会在酒店内部设下了困局阵法,寄望于地气轮转之后,这里的魂魄能够自行越过磨难,从中寻到解脱之法。
我表情凝重的停在前台处,向四周看了看“对了,李老板,昨天我走后,老周生了什么事?”
李得福这才一脸后怕的说道“昨天开业仪式结束后,我又在酒店搞了个晚宴,让那早上没有到场的亲朋好友,抽空到现场观顾,为了避免出现什么问题,也叫了老周来,席间老周被他们灌了不少酒,还在他们的闹腾下,被安排住在酒店四层最末那间,被老周认定有点问题的3o6里坐镇,老周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喝了点酒会有点犯糊涂,所以,在大家的怂恿下,老周毫不犹豫的住进了3o6,后来我喝多了,就回去了,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就收到了老周的死讯。
我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警察已经赶到酒店,我被传唤到现场问了几句话,就一直留在这了,昨天老周死的时候,现场只有一个保安,我也和保安聊过,他说大概是四凌晨三点,他起夜上厕所,见着一个黑影闪入后院,等他走过去查看的时候,老周就从楼上掉了下来,摔在了院子里,紧接着他打开灯,更可怕的一幕就出现了,原本埋在墙角的四把桃木剑,接二连三的飞向老周,穿过老周的心脏,把他的尸体钉在了后院的正中的地面之后,桃木剑就忽然消失了。”
我继续追问“老周生前还交代过什么事么?”
李得福想了想,回道“老周说过,做完法事48小时后才能开业,还让我尽可能不要动之前墙上角落的抽象花纹;他还让我在后院施工的时候,避开兔,羊,鸡等属相的工人,烧足12小时的香烛纸钱;还有,他说起我们酒店里曾经坠楼死过的那个女鬼,说这个女鬼驱赶不走,只能封印在某个地方,最好是单独的一间房子,不让其他人入住的那种。”
“这几件事,你都做完了么?”我对老周的安排没有异议,这些都是我们同行的常规做法,搁哪都不会错,可是如果李得福执行不到位,恐怕会添乱子。
李得福挠了挠头,解释道“除了后院墙面的花纹,酒店里的倒是没怎么动;48小时后开业这事算是我的失误,我看了天气预报,老周说的那天会下雨,我们其他股东又忙着开业,只能改到昨天那个时间;至于避开属相找来的工人,烧纸钱的事情,我可是做的很到位,就是那个单独开一间房子封印女鬼的事情,也有点难办,毕竟浪费一间房,我不方便直接和其他股东开口,只是提议他们单独做一个复古版房间,用来做特色宣传,特殊预定,走饥饿营销,目前这事吧,暂时还在推进中。”
我无语摇摇头“那基本上是什么事都没办成的意思呗。”
李得福尴尬的回道“也不能这么说,只是老周的事情生的太突然,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有啊,你既然来了,要不我就先走?这里你处理好了给我说一声,侧门的钥匙也给你一把,回头记得关上就是。”
“你要走也行,能把这里面的灯开起来么?就墙壁上那两盏小壁灯,我怕我眼神不好使,把你这砸坏了就不好了。”我说归说,但总觉得此刻的酒店,比昨天来的时候更阴郁了。
李得福一听,立马就紧张兮兮了起来“你不说我差点忘了,这灯打从今天一开始就邪乎的很,东一下西一下忽明忽暗的闪啊,我一害怕干脆就直接关了总闸,结果,墙上那两盏原先留下来的装饰灯,忽然就亮了起来。”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我的话音还没落下,就觉着一股阴气从后背涌来,我本能的看向昨天储藏室,就见着一大一小的脚印,冲着我们俩飞奔跑过来。
藏在角落的驱邪符咒,相继出了淡淡的金光,我心里一惊,赶紧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把李得福推了进去,又匆匆的塞了个注入清心诀的朱砂手链给他,李得福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乖乖的龟缩在圈内,等我在他周围八个方位都画满了符咒,这才闭上了眼睛,惊恐的问道“文法师,你这,这是要干嘛?”
我慌忙拿出魂瓶,对着储藏室的方向,连续念了几遍收魂咒,试图把一大一小两个魂魄收入其中,可却好像失效了一样,连阻止它们向前都变得困难,我紧张的拔出祖师剑,对着空气胡乱挥舞了一通,大声喊道“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空中传来一个稚气的呼喊“姐姐,救救我们”,然后我就看见无数只小黑虫凭空而出,喷涌着朝李得福的脸上扑去,我赶紧拂开法眼,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小孩张大了嘴巴,吐出一口黑气,咽喉中就冒出一只怪手,捂着他的脸,拖拽着向二楼冲去。
我转身猛地抓住孩子的脚,没想到却扑了个空,于是赶紧口念净心神咒,先堵住李得福的眼耳鼻舌身意,为免他掉入梦魇,又加了道太上保命符在他的身后,就立马绕着大堂的旋转楼梯,向二楼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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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是原本是酒店的中餐厅,重装之后隔了一小块地方做后厨,变成了现在的咖啡书吧,刚才那个小鬼,消失的太快,我只能撒上一把香炉灰,寻找他的蛛丝马迹。
楼梯的栏杆上粘着几个小小的手印,顺着手印上去,靠着书架的墙壁地面抖落了一层灰,我抬头看向书柜顶部,角落里,小孩红着眼睛缩成一团,背后被牢牢的扣在墙角,出凄厉的哀嚎,他挣扎着试图向我伸手求援,身体却夹进缝隙,变得越来越小,与此同时,楼下出“哐当”的撞击声,听声音的位置,被撞的物体大概是在储藏室内。
“文淇,我觉得头好晕,好难受,我不能陪你了,我得出去。”原本藏在我香囊里的白蹁跹,不由自主的竖了全身的汗毛,瞪大了眼睛惊恐向下方的储藏室看了看,迅化成黄皮子,企图一溜烟串向窗外,结果却被墙上的符咒反弹了回来,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翻身起来。
我见状赶紧把白翩跹收入香囊中,说道“这里的驱邪符咒遇强则强,你时候强行出去太难,这里应该不止一个魂魄没有转生,情况有点特殊,你稍安勿躁,安静在里面再多待一会,稍后我再带你出去。”
白蹁跹隐去气息,说道“我刚才看见有一大一小的两只鬼,应该是母子凶,而且那个小孩的怨念好强,你千万不要被他的表象蒙蔽,还有储藏室的那个柜子,我看着就很不舒服,应该也有问题,你自己当心点。”
我点点头回应“嗯,你说的没错,这里的地气运作有违常理,即使有符咒加持,每隔一段时间,依旧能够逆向吸纳酒店内活物的阳气,符咒只是困住了这里的某些东西,不让它出来祸害众人,但却不能保证肩头火弱的人,不会出事。”
白翩跹忽然叫了出来“肩头火弱,李得福!”
我瞬间反应过来,迅跑下了楼,果不其然,李得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我画的圈,身形一闪,躲进了储藏室里。
白翩跹有些惊愕的钻出香囊,盯着四周早些年就布满的驱邪符咒,说道“不对劲啊,文淇,你的符咒在这里,好像不太管用啊……”
我心存疑虑“怎么可能,除非是这里原本的符咒,和我现在用的出自同一个派系,并且比我的符咒更强。”
白翩跹“哦”了一声,忽然一拍脑袋,说道“对,没错了,难怪我看这里有点眼熟,这里,我百年前来过两次。”
我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下来“什么?”
白翩跹缩着脑袋,说道“百年前,我路过的时候,这里还是个歌舞厅,规模也没这么大,我当时刚下山,觉得挺热闹,就停下来看了看,可当天却生了一起命案,一女的从楼上摔了下来,血溅当场,当时那女的还怀着孕,肚子挺大的,好像快要生了,后来,警察来了之后说是拿了什么钱,就草草结案,再后来,这里每隔几年都会死人,你师祖陈煌听说了这事,就来处理了,这墙面上的符咒,就是陈煌那时候画上的,他当时还费了老大功夫,差点去掉半条命。”
我若有所思的看向墙面的所剩无几的花纹符咒“是么?真是因为师祖在这里下过更强的驱邪符咒……所以我的符咒就不管用了吗?”
“我记得你陈煌说过,这里是小龙脉,也是地煞龙牙处,当年有高人在这里做法阵,就是为了镇住煞气,后来,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陈煌来了之后,才不得不用整个酒店作困局,困住地煞,而且这里的地气,会根据相生相克的定律,自成宇宙,你的符咒在这里之所以不管用,是因为你在这里就相当于类似摆件一样的存在,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影响这个空间的运作规律。”
白翩跹的话听得我一脸糊涂“你说的自成宇宙,就好比这个酒店,是六道轮回中的其中一道,是一个同时存在,却又完全不同的虚数空间,也像少数人才能遇见的往生海,人到酒店不会受影响,是因为不在一个空间,但魑魅魍魉到酒店,就会因为困局迷失在这里,对吗?”
“差不多就这意思。”白翩跹躲进了香囊中,“哐当”的撞击声再次从储藏室传来,考虑到李得福的安危,我上前两步准备破门而入,可此刻的储藏室,却自动裂开了一个口子。
我警惕的停了下来,站在门口用法眼再探了探里面的情况,就看见李得福背着身子坐在地上,呆滞的顶着脑袋一下下撞击在柜子上,血迹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下来,每落在柜子上一滴,就呲呲的冒出黑烟,血腥味布满了整间储藏室,柜子上的钟出“铛铛铛”的敲击声,时间转动了起来,不再定格在四点四十四分,而是在四点与五点之间不断徘徊。
我心里一惊,赶紧咬破指尖血甩向李得福,以最快的度画了个师祖同款驱邪符咒,拍向李得福的后背,李得福猛的向后一倒,逆着头四仰八叉的瞪着我看了好一会,才缓缓的闭上眼睛,而柜门上,则赫然出现了一排血字“李旺祖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