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残破的楼梯一路向上,我仍旧先拂开法眼仔细查看了了一番。
墙壁上斑驳的暗影已经消失殆尽,楼栋里虽然还是阴风阵阵,但并没有魂魄出没,我摸了摸冰冷潮湿的墙体,不得不承认,没有人气和生机的地方,骨子里都会透出一股寒意。
每上一层楼,我就警惕几分,14层盘旋而上,水泥在脚步的踩踏下,出嘎达嘎达的碎裂声,有时还能听见楼板子上出,弹珠落地的回响,我慢慢走了上去,每经过一层就向里看一眼,直到上至14层之后,才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楼层和之前一样空空如也,唯有那根被孟婆捏碎的柱子,还残留着半截破损的干尸,我顿时紧张了起来,要知道孟婆在那时候已经把那干尸击成灰烬了,怎么此刻又像是长出了新的躯干来。
我赶紧掏出一根墨斗线,顺着柱子把破损的干尸捆了起来,墨斗线碰到干尸的躯干,出滋滋的声音,一缕缕黑烟从内部散出来,瞬间恶臭难闻。
我想起孟婆说的话,阴山、阴地、阴向,葬下如入冰窖,尸骨不化,如果这里的地煞之气,没有被完全清除,这个被人给取走了两魂两魄,封在了这里的老怪,也不是没有复生的可能,但前提是,他得以柱子做躯干,吸纳煞气,自成人形,并且还有人把他丢失的两魂两魄给补齐了。
“呵,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看来今天肯定能找到孟婆了。”我从墨斗线里拖出一缕黑烟,拉到殇炼珠前,在纸片人的身后画上传声咒,纸片人把黑烟包裹在殇炼珠上,出同频共振,一个遥远的声音传向地底“孟婆,我是文淇,我在九呈村刀锋楼,老怪好像要复活了,快来!”
老怪的气息缠绕在殇炼珠上,果然唤醒了孟婆的五感,地面裂开一个口子,孟婆卷起了一道不小的旋涡,瞬间闪现在14层里,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柱子里的老怪,淡淡的说道“呵,没想到,这老怪的肉身居然重塑了!”
我一听,也很纳闷,之前我可是亲眼见着孟婆把老怪化成会灰烬的,怎么她这会的说话语气,居然好像和她毫不相干,我狐疑的看向她,警惕的问道“老怪肉身能重塑,这不是就要问你了么,你留意他这多年么?以你的能力,还有什么人能从你眼皮子底下,重塑他?”
“呵,这个就说来话长了,如果你想听,我也可以告诉你。”孟婆甩起长鞭跟着墨斗线的方向,绕着柱子转了起来,鞭子与老怪干瘪的皮肤碰撞,出撕裂的声音,伴随着阵阵升腾起的黑烟。
我对孟婆有所防备“这事我虽然很想听,但如果涉及到什么冥府秘闻,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孟婆瞥了我一眼,无所谓的接着说道“这个老怪,说起来也算是阴鬼使的前生,当年他还在人间道的时候,就已经通晓了不少奇门异术,为此他一直逃避冥府的追踪,不断为自己续命,最后还抹去了生死簿上关于他寿术的记载。
我寻思着,这个老怪应该会用什么遁长生的方法,悄悄的把自己的魂魄寄存在阳间,也多次到阳间暗查,可一直以来都没有结果,直到有一天,我接到酆都大帝的指示,说不用再找这个人了,我才知道他的魂魄已经自行来到冥府。
说也奇怪,魂魄归于冥府,肉身理当寂灭,但我始终也没能找到他的骸骨,当时我就怀疑过,阴鬼使恐怕是有所图谋才会自来到冥府。
但后来,日常工作和冥府的琐事,但凡酆都大帝交给他处理的,他都能完成的极好,为此,我便打消了当初那个念头。
只不过,六道轮回有自己的既定法则,如果同一个魂魄,存在相同空间里,无异于直接窥探天机,洞悉生死,甚至还能利用轮回为所欲为,所以,在看见老怪身上留着一魂五魄,如同行尸走肉被困在柱子里的时候,我还挺高兴的。
只要阴鬼使的肉身寂灭,魂魄归冥府,一切也就都稳妥了。
可万万没想到,那次从这里毁了老怪的肉身,带回阴鬼使前生的一魂五魄之后,阴鬼使就叛离了冥府,流窜回阳间,以致于他的肉身和魂魄,始终依旧无法聚全,如今这具肉身再度生长,想必已经在这里吸纳够了地煞之气。
再加上,阴鬼使在冥府不下百年,早已展握了无形化有形的方法,要不是你现的早,让他的肉身重塑成功,怕是又要搞出不少幺蛾子来。”
我对孟婆的解释将信将疑“重塑的肉身,如果没有魂魄的支持,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如果阴鬼使不出现,或者魂魄又被抓着了,那指着这具肉身又能做什么呢?”
孟婆说道“阴鬼使擅长分魄术,他只要把自己的一魂一魄回归到这具不朽的肉身里,自然就能做很多事,而且,他的其余魂魄无形穿梭在六道之中,还可以融合更多魂魄,难保哪天不能成为修罗天神。”
我惊讶极了“修罗天神?是那个介于阿修罗道和天神道之间,六道之外的存在么?这不是只存在于古籍里么?”
孟婆捏紧鞭子,把干尸的躯干从柱子里抽了出来,再次碾了个稀烂,又拿出一张写满咒语的帆布,把整根柱子包裹着,连同柱里的钢筋水泥砖块,都烧的连一点灰烬都没有,这才说道“没错,从上古时期到现在,除了僵尸和修罗天神外,没有其他物种能脱离六道之外存在。
但僵尸没有思想意思,遇见懂得驭僵之术的修道之人,就等于一坨烂肉,但修罗天神不同,他们有自己的思想意思,还拥有不灭之身。他不需要依靠功德和修行,就能自由穿梭在六道中,又不归属六道内,一旦成功,就能颠覆众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我虽然知道事态的严重,但仍旧不敢相信阴鬼使居然能这么不计后果,做到这份上“任何事情都有理由和初衷,阴鬼使,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孟婆冷哼一句,不屑说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野心勃勃从未休止,从当年还是个孩童时候,就已经巧取豪夺了许多本来不该属于他的东西,他希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像他在莽村红区一样,每个纸扎人,都遵循他的规律运作。”
我好奇心再起道“孩童时期,你和阴鬼使的前生相识在孩童时期?”
“不,我是看着他长大的,几百年前,我路过一个小镇,遇见了他,他是一个阴生子,因为母亲是小妾,大夫人不让她的孩子出生,在她孕期将至,老爷出府办的时候,就差人把她给勒死了,刚被埋在地下的时候并没有咽气,所以,才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把这个孩子给生了出来,那时候刚好赶上有人到刨土迁坟,听见啼哭声,这才把他给救了出来,取名,周逸福,意为逃脱灾难,安逸幸福。
救他的那户人家,本来有一个独子,和他一般大,从小两个人就为了吃食争斗,大人们都是笑笑就过去,可后来大一点的时候,那户人家的生计困难,必须在两个孩子之间做个选择。
但亲生的毕竟是亲生的,他们只能把周逸福给留在了老宅子,而带着自己的孩子逃难去,结果,周逸福却在他们离开的前一夜,把那人的独子给骗到了河边,推了下去,还装作无辜的样子,在家中醒来。
于是,周家人只能含着巨大的丧子悲痛,带着周逸福离开。
而那时候的我,作为孟婆的候选人,正在经历这一场艰难的磨砺,周家独子的魂魄,就是我的出任务的第一次考验,我在律法和怜悯之间权衡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了遵循冥府的规则行事。
我守住了入冥府的门槛,并按照规定,让枉死的周家独子在没有找到下一个替死者之前,不得转生,就这样看着一个孩子的魂魄,在水底徘徊了数年。
他的善良让他始终没办法出手寻找替死,最后一再的错过转生机会,永远留在了水底,但作为周家独子的周逸福,自此备受父母宠爱,还自行修成了各种奇门异术,成为了老怪,并且最终当上了第一任阴鬼使。
为此,我还当面质疑过酆都大帝的用人之道,但也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阴鬼使在入了冥府之后,从未做过背离冥府的事情,而且在他的协助下,冥府的各种制度也更健全完善了起来,大家分工合理,赏罚分明,而我,也开始质疑当初自己是不是在面对周家独子的时候,有失公允之心。”
我想了想问道“冥府的人,都说你们两有很深的矛盾,就是这一段前尘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