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环住约翰的脖子,又说道:“看吧,还是我对你好,一直陪着你。”
约翰沉默着,为自己点了根烟,烟头的红色在黑暗很是显眼,玛尼恩轻轻拍了一下他,说道:“到你了。”
“嗯。”约翰吐出一团烟雾,缓缓说道:“我的故事很长,就简略说吧。”
约翰出生在贫民窟,他不知道父母是谁,奶奶在他六岁那年因为生病去世。
贫民窟很黑暗,你所想象到的,你所不知的事情都在那里生,从小,约翰就见识到人性的黑暗、扭曲、贪婪。
他认为,所有人都是那样的,直到遇到他的老师。
那年他十岁,靠他的机灵在贫民窟混得风生水起,他是同龄人中最强壮的那一个,也是最机灵的那一个。
那一天,贫民窟来了一辆马车,马车的豪华程度是他当时无法想象的,那是一种特殊的木材打造的马车,约翰从未见过那种木材,它被雕刻的十分精美,车上的雕纹栩栩如生,仿佛活过来一般。
那匹拉车的马,竟然生着六条腿,这和他在废弃图书馆里找到的图画集里的马的样子完全不相符。
一个光头站在垃圾堆满的大街上,穿着一件敞开的马甲,露出胸膛密密麻麻的刀疤,他是掌管整个贫民窟的老大,胸膛的刀疤,是勋章,壮硕的肌肉,是征服贫民窟的武器。
但是,就是这么厉害的人,在看到马车缓慢朝自己驶来时,都不得不将马甲扣好,微微弓着身躯。
马车停在他的面前,六条腿的马歪头看着男人,喷出的鼻息拍在男人脸上,把男人吓得后退几步。
贫民窟的大街常年堆放着着垃圾,潮湿混合着垃圾刺鼻的味道久久不散,但对于生活在贫民窟的人来说,已经习惯。
一位老人从马车里下来,他穿的黑色法袍拖在地上,将他整个身躯完全盖住,法袍上绣着一条飞龙图案,用金丝勾勒的飞龙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他的手中拿着一根和他身高差不多的法杖,法杖的顶端是九条互相纠缠的黑龙,它们身躯缠在一起仿佛融为一体,九颗龙头含着不同颜色的宝珠。约翰站在远处,相比于老人,龙头里的宝珠更吸引他的注意。
率先落地的是那根法杖,法杖底端触碰到潮湿灰暗的地面,一股神秘能量驱散老人脚下肮脏的物质,这时约翰才知道,原本街道路面的颜色,是灰白色的。
老人头灰白,随意披散在肩膀,饱经沧桑的脸上被岁月一点点雕刻出皱纹,老人神色庄严,就像约翰遇到的每个老人一样,脸上永远凝固着庄严的表情。
老人比光头还要高一个头,脚被法袍遮住,让他走路看起来像飘着一样,他来到光头面前,光头踮起脚,老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光头立刻点点头,像一阵风刮过,一溜烟不见了。
接着大街小巷里突然冒出光头的手下,他们将婴儿,孩子,少年少女,都带到广场上,约翰站在广场中,人挤人,混杂着汗臭味与嘈杂的人声。
那个老人站在高台上,俯视着人群,他的声音像是神明降临凡间的预言,神圣且无法反抗,随着他的一声:“肃静。”
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哪怕是婴儿,也在此刻闭上嘴巴,瞪着大眼睛看向老人。
老人的眼神扫视整片人群,最后锁定在约翰身上,接着,光头的手下拨开人群,也不等约翰反抗,他就被抬起来,送到老人身边。
后续,老人又选中了几个孩子,跟着他,进了马车。
马车被一扇门分成两个部分,孩子们坐在最里面,老人坐在马车头。孩子们缩在一起,眼睛里带着一丝惶恐。
唯独约翰,他在观察整个马车车厢,他转了转把手,现马车被锁住,四周也没有窗户,他叹了口气。
马车行驶在路上,车厢随着不平整的道路轻微晃动,就像在摇篮里一样,而清脆的马蹄声有规律可循,越听越觉得困倦。
其他孩子已经睡着,只有约翰醒着,一路上的沉默在此打破,约翰说道:“你要带我们去哪?”
老人说道:“去一个好地方。”
“会杀了我们吗?”
“不会。”
如此一来,约翰便放心,他靠在车厢上,沉沉睡了过去,实际上,约翰心里没有底,他完全不放心老人带他们去哪,这么问纯粹是为了麻痹内心,约翰知道,自己逃不出老人的掌心。
他们在一座教堂前停下,那是一个温馨的地方,在那里,老人提供他们食物、衣服、甚至是知识。
他曾经询问过老人为什么要帮助他们,老人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约翰非常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一直认为老人是在计划什么,他的这个猜想,在每个人都到达十六岁后得到了验证。
那天,老人搬来一具男性尸体,尸体很完整,他的脖子上有一个印记,那是其他杀手组织的印记。
老人用刀将尸体剖开,浓烈的血腥味和沾满鲜血的器官曾是约翰的阴影,当时,孩子们都被吓哭,有的边哭边呕吐。
老人呵斥他们,用一种神秘术将他们定在原地,他们的眼睛不自然瞪着,就像被人用手强行掀起眼皮。
唯独约翰,强忍着恶心,听老人讲解人体的结构,老人后来才告诉他们,他来自一个杀手组织,专门培养杀手。
也是在那之后,老人看约翰的眼神越欣赏,给他的食物也是最多,他穿的衣服也是最舒适。
约翰很清楚,老人给他们一个活着的机会,不用再去贫民窟翻垃圾吃,不用再回到那个充斥人性阴暗面的地方。
他非常感谢老人,但唯一能做的,只有认真完成他布置的训练任务,这便是对老人最好的回馈。
“后来呢?”韦铭叶问道。
约翰把烟头掐灭,放进口袋,口袋已经塞的鼓胀,他说道:“后来,我们去执行任务,所有孩子就我活了下来,任务成功了,付出的代价很大。”
他叹了口气,地平线上一缕阳光撒在他死气沉沉的脸上,他像一个雕塑坐在那里,手里烟头泛起的白烟跟着风走,一抬头,烟好像化作头顶上的绵云。
约翰背起睡熟的玛尼恩,天边的星辰闭上眼睛,太阳跃出地平线,草地上青草挂着露珠,被太阳光反射,一片片亮晶晶的鳞片铺在草地上。
回到酒吧,约翰在酒吧门口挂上“歇业”牌子,他们放一个星期的假期,就当新人加入组织的奖励。
韦铭叶躺在床上,他总算明白断手人成立的初衷。
他们因为世间命运对他们的不公而聚在一起,凝聚的力量化作天平,用手中的刀刃斩断世间一切邪恶。
曾经,他们的伞被他人撕碎,现在,他们撑着伞去保护每一个受到不公人们的利益,这并不像一个杀手组织。
更像一个审判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