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金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巨龙开始以一个不大的角度向下俯冲的时候,他一瞬间虽然紧张得不行,猛地一下保住了面前的骨刺,但是嘴角也往上扬起得相当厉害。
山脉、花海、峡谷、瀑布、森林……巨龙的翅膀掠过这个尚未完全完成创造的世界中的一切壮丽景观,虽然都只是走马观花,但这也是砂金头一次,纯粹以一个观赏者的角度去看这些美丽的景色。
“我之前还没有过这样放松的时间,可以全心全意地欣赏这些美景,多数时候都只是顺带的,去往某个地方、为了谈成某桩生意,顺便看看那个地方的风土人情,但基本上都只是浅尝辄止,除非深入了解那些文化可以帮我在生意场上更容易地谈成合作。”
到了海边后,雾青将黑龙收了起来,然后反手掏出了一只巨形的水母。
水母张开伞盖,组成一个巨大的下潜舱,雾青甚至在里面拿出了两只椰子碗,里面装着冰镇的、仍然保持着收进背包的那个瞬间模样的椰子冰激凌。
当然,这只是一种看着和现实中的椰子差不多的水果而已,真实的味道还是有些差异的。
不过能保证都很好吃。
砂金在接过碗和贝壳勺的时候忍不住感慨道:“你看起来像是想把这个世界打造成一个巨大的旅游胜地。”
他现在仍然觉得脸颊边上似乎有风在呼啸,而先前看过的那些壮美的景色仍然镌刻在他的眼底,随时都能够被从记忆中调取出来。
雾青:“怎么不算呢?”
她慢慢悠悠地吃着冰激凌。
这个世界虽然在她的要求下,不怎么讲究物理规则,但它确实是一颗星球。
于是,当圣城那边已经日落,进入静谧的夜晚时,这处无人的海域正在一天中阳光最好的时刻。
阳光肆意切入清澈碧蓝的海水,透过这只几乎完全透明的水母精灵,里面的人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外头的每一条色彩
斑斓或者鳞片纯银的游鱼、看清躲藏在珊瑚间的生物、看到蚌类的呼吸……
雾青非常惬意地往身后一靠。
这只水母状的精灵其实没什么本领,当初填写数值的时候她直接和数值策划说除了防御力和血条必须拉满之外,这种精灵的其他数值完全可以为零。
它被设计出来,最大的用处就是带着玩家进入水下,并且,享受水下的不同风光。
它内部的空间很大、能够实现氧气内循环、躺起来非常舒服、观景效果很好、就算被其他生物袭击也不会有事……简直就是个移动的水下观景舱。
有了这等功能,还需要什么数值。
现在就是她享受这款设计的时候。
雾青也招呼砂金学着她的样子往后靠:“很舒服的,你试试看嘛,不上瘾不收费哦。”
砂金嘴上说着“要是这样的话,你可是比我还要奸商”,一边确实学着她的样子往后靠了下来。
……的确舒服。
哪怕是他那价格昂贵到公司p35级别以上的员工一年工资都买不起的床垫,也就堪堪能和这只水母精灵相提并论。
这游戏不火真的是没天理了。
雾青:“我在这款游戏上可是投放了很大的野心的,我希望它能够成为一个和现实一样,被很多人喜欢的世界。”
砂金:“或者,是一个比现实讨人喜欢很多的世界——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要逃离现实吗?”
“啊……是这个道理。”
雾青自己其实是挺喜欢现实的。
虽然现实有很多不好,魔阴身、死亡、各种各样让人不满意的地方……但是她相信自己可以更改现实,哪怕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毕竟一切都是基于现实存在的啊。
“有些人会把游戏世界当成一个逃避的去处,你是想说这个对吧?我知道的。”
雾青轻声说。
“但其实我希望的游戏世界,是个让人暂时放松、然后从中获得力量的世界。”
就是说,其实也有一点点逃避的因素在吧,但是在被现实压得喘不过气来,并且去往游戏中放松的时候,雾青希望玩家们能够从游戏世界中获取回到现实、击败现实中曾经让他们难受的困难的力量。
人总归还是要回到现实中去的不是吗?
“就像是今天,你觉得在自己需要放松,我就邀请你到这个世界里来休息一下。”雾青吃冰激凌吃得飞快,毕竟在游戏世界中,她甚至不需要考虑吃冰激凌吃得太快、太多会导致脑子疼之类的问题。
“你现在有觉得放松些吗?”
砂金:“这是在把我当成免费的游戏测试员使用吗?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利用了,明明平常都只有我利用别人的。”
雾青但笑不语,不过其实若是让她说说自己的感觉,她会讲自己知道砂金是个追逐利益的人,但她到目前为止都还没觉得自己被对方利用了——这也是一种本事嘛,只要没有让她觉得不舒服,
利用就利用了呗,反正现在她请砂金说说自己有没有感觉到治愈,也确实算是白嫖对方当游戏测试员。
砂金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地说起他的感受。
“我其实没那么喜欢玩游戏。应该已经有人和你说过我的出生很不好了吧?他们说得详细吗?有提起说……我是一个埃维金人,是茨冈尼亚奴隶出身,甚至还是被判了死刑的那种这么详细吗?”
雾青:“之前只知道你的出身不太好。不过你现在不是已经说得非常详细了吗?”
她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虽然她的星际政治和历史学得都很糟糕,并不清楚“埃维金人”这个族群背后意味着怎样的过去,但她至少不是个笨蛋,连“奴隶”和“死刑”这样的词汇都不明白其意思。
砂金笑了下,穿透海水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雾青一时难以分辨他的笑容到底有几分出自真心、是否只是因为今天玩得还算开心。
“哈,当然这个出身并不重要,我也不是很在意它……嗯,你就先当我不怎么在意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