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盲人眼鏡起到的作用是代替眼睛,而要求視覺神經完好。
偏偏魏無酒是反過來的,他的眼睛沒有任何問題,但是視覺神經卻因為車禍而被損壞,盲人眼鏡對他來說是沒有任何益處的。
這件事沈游明白,姜姒明白,魏無酒也明白。
只是沈游寄希望於也許有一天有誰能研究出代替視覺神經的高科技,而姜姒則覺得神經毀壞是不可逆轉的,不可能被任何科技所替代。所以,姜姒才會說,沈游的想法是天方夜譚。
而很顯然,在這件事上,魏無酒的想法和姜姒類似,他也覺得,自己的眼睛是不可能好轉的。他的視覺神經出了什麼問題他也不懂,但是他很清楚,如果他的神經能夠通過手術解決,那麼他現在就不會看不見這個世界。
魏無酒相信,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夠通過手術挽救他的視覺神經,沈游會不惜一切辦法幫他找到那個醫生,為他進行手術。
可沈游只是在勸他吃藥——
這已經很明顯了,世界上所有醫生都對他的神經損傷束手無策。
所以,魏無酒想要重看到這個世界,似乎是只有一個辦法——
抽空去各地的教堂,寺廟,道觀拜一拜,看看有沒有哪個神仙願意管一管他。
魏無酒不想一次又一次地失望,可是他耳邊盤旋的是沈游失望的聲音。恍惚間,魏無酒想到,這一次他選擇拒絕,沈游一定會很失望吧。
他的這雙眼睛,沈游從來都沒有放棄。
可是……值得嗎?
魏無酒甚至忍不住開口問:「沈游,值得嗎?」
為了一雙也許永遠都治不好的眼睛,去花費無數的金錢,甚至是精力,只為了尋得那一絲渺茫至極的希望。
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沈游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緊緊握著魏無酒的手,說:「阿酒,如果可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的生意好起來。你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在想,我遇上了一個了不起的畫家。」
沈游從小到大見過了不知道多少位藝術家,承蒙姜姒女士的愛好培養,沈游從小就在各種藝術品中打滾,他是看著世界上各種各樣的藝術珍品長大的,他對美的評價有一種異乎常人的直覺。
和姜姒女士一樣,沈游也不會畫畫,但同樣的他也和姜姒女士一樣,一眼就能看出來什麼是藝術品,什麼是充數的濫竽。
在見到魏無酒的畫作的第一眼,沈游就知道,眼前這個人是一個非常有繪畫天賦的人。所以那天,在他無意中將魏無酒的畫作毀壞後,他拿出了口袋裡所有的錢作為賠償。
魏無酒現在都覺得他當時遇到了一個裝逼犯,他不知道,那天的阿爾諾河河畔,因為處在叛逆期和自家老爸吵架又一次玩起了離家出走的沈游,將口袋裡所有的錢都拿了出來賠給了他。
然後,沒錢吃飯的沈游在撥打姜姒女士的電話結果失敗後,覥著臉撥打了沈建國同志的電話。最終,在沈建國同志的罵罵咧咧聲中,沈游拿著自家老爸資助的資金繼續玩起了離家出走。
但是這些話沈游這輩子都不會告訴魏無酒!
沈游擺正臉色,用一種十分正經的表情說:「阿酒,我知道這樣說可能會讓你難過,但是……我是真的期待著你的眼睛能夠重看到世界的那一天。」
沈游抬起雙眸,他的目光緊盯著魏無酒的臉不放,語氣中是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溫柔。
沈遊說:「阿酒,也許這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但是至少,我們不要親手掐斷這個希望,好嗎?」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最終,魏無酒聽見自己的聲音:「好。」
當時的魏無酒覺得自己應該是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有病吃藥嘛,當然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
然而沒過幾天,魏無酒就恨不得打死那個前幾天被沈游忽悠了的自己。
自從魏無酒親口說下他願意吃藥治病之後,沈游就像是得到了免死金牌一樣,天天催著魏無酒吃藥。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開始操辦起這件事的,總之,按理來說應該遠在國外的藥竟然當天下午就出現在了魏無酒的面前。
沈游一瓶一瓶地對照說明書,不止將每一瓶藥都貼上了標籤,甚至還拿了個小本本,將每天什麼時候應該吃什麼藥都一條一條地記錄了下來。
於是……
早上六點半,魏無酒還睡得迷迷糊糊,沈游已經端著一小盒藥片和一杯溫水進來了。他將溫水和藥片放在床頭柜上,輕輕地推了推魏無酒的肩:「阿酒,起來了,把藥吃了再睡。」
魏無酒拉起被子蒙住頭,當作自己什麼都沒聽見。
沈游拉下被子,輕聲哄道:「別睡了,旺財都起來了。」
在一旁睡得迷迷糊糊的旺財搖著尾巴翻了個身,繼續打呼嚕。
魏無酒的身體往下鑽了鑽,保證自己的頭又窩在被窩裡,這才用臉蹭了蹭床單,繼續睡下去。
沈游無奈,他不好意思掀魏無酒的被子,只能捏住魏無酒的鼻子。
這招果然百試百靈,不過幾秒鐘,魏無酒就睜開了眼睛。只不過這睜開眼睛的時間太少,很快魏無酒就再一次閉上了雙眼。他伸出手推開了沈游的臉,嘴裡嘟囔出一句:「起開。」
沈游捏著魏無酒的臉:「把藥吃了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