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對柏攬洲的退讓,沈游卻是搖了搖頭:「不是因為這件事。」
沈游的目光落在柏攬洲的身上,黑曜石一般的眸中是柏攬洲看不懂的神色。沈游問:「你知道我第一次聽說你的名字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嗎?」
柏攬洲想了想,說:「聽到別人一起議論我和魏無酒?應該是這樣。」
然而沈游卻說:「不是。」
在柏攬洲詫異的目光中,沈遊說:「我第一次聽到你的名字,是從我爸爸口中聽到的。那時候我爸爸說,『都是中法混血,怎麼人家柏攬洲老實聽話有出息,你就只會氣我』。」
柏攬洲的母親是美艷的法國女郎,沈游的父母都是華國人,但他的祖母卻是法國人,某種意義上也算的上是中法混血。
說到這裡,沈游先笑了出來:「沒想到吧,我會以這樣的方式聽過你的名字。」
柏攬洲愣了愣,才說:「確實沒想到。」
沈游雙手插在兜里,他向柏攬洲靠近了一步,雙眸直視柏攬洲:「你可能不知道,你對於我們來說,一直都是父母口中羨慕的對象。我和朋友搞機車的時候,二十幾個人里,幾乎所有人都被父母和你對比過。」
在他們這堆不知上進的紈絝子弟中,每個人都聽過柏攬洲的大名。天賦卓越的小畫家,小小年紀就在繪畫界創出了自己的名聲。這樣一個優秀的人,他還懂禮貌,他還聽父母的話,他還小時候長得可愛長大了長得帥氣。
柏攬洲曾是多少紈絝子弟的對照對象,就連沈游的母親——沈游認為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的姜姒女士,都對柏攬洲讚不絕口。
可是,此時此刻,沈游卻說:「我現在回家,我卻可以對我的爸爸媽媽說,我其他的比不上你,但有一點我比你強。」
說到這裡,沈游的笑容都冷了起來:「最起碼,我不會在背後搞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動作。」
這依然是赤裸裸的嘲諷,然而聽到沈游這幾乎可以說的上是撕破臉的話,柏攬洲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的變化。他的臉色非常的平靜,平靜到仿佛剛剛沈游所說的不過是「今天天氣還可以」「你晚上想吃什麼」。這句如此尖銳的話,沒有在柏攬洲的臉上留下任何漣漪。
柏攬洲用一種十分平靜的語氣說:「我在背後搞什么小動作了?沈游,說話要負責的。」
他將手中的菸頭扔在地上,沈游眼睜睜看著菸頭上斷斷續續的煙霧被皮鞋踩滅,徹底變成一地的灰燼。
柏攬洲聲音低沉:「那怎麼能叫小動作?那不過是達成目的的必經之路。」
他看著沈游,口中的話輕柔得像是天邊的云:「沈游,我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你為什麼一定要阻攔我?他是個天才,我也不想看天下落幕得那樣難看,所以現在只不過是小小的警告。但是你要相信,我是為他好。」
說到這裡,柏攬洲甚至笑了出來:「你別害怕,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看的。」
沈游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睜開雙眼,一拳頭掄上柏攬洲的臉。
******
警察都要氣笑了:「你是說,是他抓著你的手往他自己臉上招呼的?」
說著,警察真的笑了出來:「這位同志,請你搞清楚,這裡是警察局!」
沈游眨眨眼,一臉的無辜:「警察叔叔,不信你問他。」
剛剛大學畢業沒幾年的警察「叔叔」余途:「……」
警察「叔叔」轉頭問柏攬洲:「你別告訴我他說的都是真的!」
柏攬洲:「我們就是鬧著玩,結果沒收住手,警察先生,你別想多了。」
柏攬洲臉不紅氣不喘地說:「我們在大學的時候都是拳擊社的,一起切磋是家常便飯了,沒想到會給您造成這樣的麻煩,真的很抱歉。」
這話說得就很有水平了,只是依舊掩蓋不了那股令人發瘋的憋屈。
余途左看看右看看,發現這兩人統一口徑他還真做不了什麼。畢竟不統一口徑也不過是調解,總不可能真把兩人抓進去。
現在兩個人都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他也只能口頭批評教育一頓,然後罵罵咧咧地讓兩人滾蛋。
沈游出了派出所,他眯著眼看外面的陽光,忍不住說了一聲:「外面的陽光真好啊。」
柏攬洲不理解他什麼意思,便跟著附和了一句:「是很不錯。」
只是緊接著,沈游便說:「維洛琉斯看不到吧?」
柏攬洲的臉色在瞬間變得很難看很難看。
是的,沒錯,仰賴於沈游的死咬著不放,即便他們找了無數律師論證維洛琉斯還是未成年,維洛琉斯依舊要在少管所待很長一段時間。
沈游微笑:「這樣的陽光不常見啊。」
說完,笑嘻嘻地走了。
第16章
魏無酒拄著拐杖在派出所門前等他。
派出所門前的老槐樹年紀也不小了,茂密的樹葉欣欣向榮,撐起一片陰涼。魏無酒就站在樹下,聽見沈游的聲音,轉身對沈游揮了揮手。
沈游笑嘻嘻地走過去,問:「沒有等多久吧?」
魏無酒嘆氣:「你說得對,確實沒有等多久。」
畢竟警察也不好意思為難他一個盲人,所以魏無酒真的就只是來走了個過場。
魏無酒再一次嘆氣:「你們倆怎麼打起來了?多大個人了,像個小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