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衝進來,瞧見滿地狼藉,又驚又懼,差點當場報警,被他攔住了。
「後來呢?他怎麼說,還有那個女孩……會出來作證嗎?」
「不知道。」
當時,中年男人已經無力再思考,交談也就此結束了。
周遇低下頭,沒再說話。
訴諸法律意味著那個女孩必須一遍遍回憶那些經歷,她想要隱藏的一切,也會無所遁形。
旁觀者可以不痛不癢說上一句:勇敢點,要讓壞人接受法律制裁!
可是對親歷者而言,說出口的每句話、聽者的每一個眼神,都像是割在自己身上的刀子。
哪兒那麼容易,就能下定決心站出來呢。
兩個人默默往前走了好一段,沉默才被打破,是謝臻問她,「你打算去哪兒?」
「商場,給我爸買雙鞋,他那雙勞保鞋已經磨得不像樣了,」周遇一頓,心裡有股說不出的微妙,「今天這個父親節,不會再重來了。」
見謝臻沒說話,她又問道,「謝雲呢,怎麼樣了?」
「還在房裡睡著。」
周遇驀地憶起昨天一起跑下樓時,謝雲忍痛的模樣。
她已經很勇敢了。
「讓她緩緩吧,會好的,」周遇說著,忽的停在路燈下,昏黃光線里,謝臻的臉也變得影影綽綽,「你呢,還好嗎?」
明明不是什麼難題,奇怪的是,謝臻面對這個問題,似乎總是很難找到答案。
或許是身體裡那根弦已經上得太緊太久,等到終於能鬆懈的時候,反倒不知該怎麼辦了。
「要不然,想想以後?比如大學去哪兒、以後想幹什麼,還有……跟你爸之間,其實主動權,一直都在你手上。」並非要勸謝臻原諒他父親,周遇沒那個立場,而且她真正想說的是——
「如果試著放下的話,也許,你自己會輕鬆點。」
之後這一路,再無人開口。
到了商場,周遇一眼挑中的,依然是那雙棕色勞保鞋,鞋底子夠軟,拿在手裡分量也輕,穿起來不會累腳。
臨走前,她又在飾品區看中一枚胸針,牡丹花的造型,底下墜著顆珍珠,是母親會喜歡的款式。
她掏空了口袋裡的六十塊,又跟謝臻借了五十,買下了那枚胸針。
謝臻出來得急,身上沒帶什麼錢,加之這個小插曲,最後只剩下五十塊,將將夠兩人吃了頓肯德基,便搭上公交回來。
暖黃色的光,將燈下的人影拉得很長,兩個影子並肩走著,慢吞吞的。
某個路燈下,有人先停住了腳。
「你想過以後大學去哪兒嗎?」周遇回憶起十年前某個畫面,嘴角不禁揚起來,「我跟萌萌約好了,以後要一起去北京……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