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喜欢,宋羊也跟着高兴,紧接着拿出一叠纸,一张一张摊开:“这个是连弩的图纸。你们现有的连弩是三连和五连的,但五连的比三的笨重了很多,我在五连的基础上改了改,体型更小巧、换箭更简单,能连五到七支。我本来想改成十连的,但时间来不及——还有这几张,是防城可用的陷阱,具体怎么布置可以问王三可,我跟他讲解过,他留下,能帮到你不少。”
宋羊的安排让程锋有些惊讶,但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头——
宋羊翻开图纸底下的一叠手写稿,里头密密麻麻的都是字,偶尔穿插了几幅插图,封面写着《兵策》。
“这是我知道的一些关于行兵打仗的故事和计谋,是我们那个世界的故事,不一定有什么用,你就累的时候读一读,当作放松吧。”
程锋摸着这叠纸的厚度,绝对不是三两天就能完成的,这说明宋羊好早之前就动笔了。
宋羊又拿出一串钥匙,“这是欢乐颂库房的钥匙。我之前借着开张的名义,搜罗了大量的粮食,都囤在库房里了,种类、数量、位置,都记在账本上,账本在黄先生那,黄先生也会留在城内,你让卓四季与黄先生对接就好。”
给了钥匙,宋羊才开始说最重要的事,他正色道:
“竖壁清野——你大概也是这样想的。宫变需要兵马,就算宫中禁军都为元朝延所用,数量最多一万,只要围困了京城,外堵援军进京的路、内困禁军不得出,待他们弹尽粮绝走投无路,就能轻易拿下。”
元朝曦大概会以太子的某些错处为宫变的理由,给自己插上正义的旗子,所以围困京城的又一大目的,是防止宫变的消息扩散到民间、引天下大乱。
——程锋也是这样想的。他因为那个梦,提前催动安丛出、将自己的人手集中到京城附近,做了万全的布局,但宋羊为何也会想到这些?
而且就像是知道了他要做什么,让整个计划成功的余地更大了。
程锋看着宋羊,眼神复杂。
宋羊说完了正事,神情就没那么严肃了,他俏皮地眨巴眨巴眼睛:“我厉害吧,是不是吓到了?”
“嗯,真的吓到了。”程锋这会儿还想起更多的细节来——比如宋羊坚持要把欢乐颂的库房建得大且严密,甚至挖了三个地窖、又比如一直欢乐颂开张的时间、还有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以有角先生的身份布新的图纸……原来宋羊每天忙忙碌碌,是在准备这些。
“你怎么会知道……”程锋都不知道该从何问起了。
宋羊早就想好了台词,他神采飞扬地:“我之前就说了我能掐会算呀,什么都知道的,你怎么不信呢。”
程锋不信,这一刻他也不信这番说辞,但他无意深究宋羊到底是如何知道的了。
这一桌子的东西,都是宋羊的心意。
程锋眼眶有些热。
宋羊可还没有“表演”完,他大拇指朝着自己,拽得不行:“我什么都知道,我级厉害的,你知道你比别人强的地方是什么吗?”
“什么?”
“是你有我啊!”宋羊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又问:“那你知道你最不足的地方是什么吗?”
程锋虚心讨教:“是什么?”
“是我只有一个啊。”宋羊摇头晃脑地叹气,很是遗憾的模样。
程锋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但只是这样无法满足他心中马上就要喷薄而出的情感,他伸手将宋羊揽进怀里。
“我有一个你就够了。”程锋声音微哑:“我不贪心。”
宋羊抬手环抱着程锋的背,脸贴着程锋的脖子,闭上眼睛道:“说不定啊,我会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让你幸福的诶。”
从宫里回来后,他在书房整理东西,偶然在程锋书桌下的暗格里现了一个木盒子。
他和程锋共用一间书房,但两人有各自的区域,平时不会随便翻对方的东西,宋羊下午现那个暗格完全是意外。当时他纠结了好久,还是抵挡不住好奇心把盒子打开了,没想到里头居然是一堆“破烂”。
他从来都不知道,他送给程锋的东西,都被程锋小心地珍藏了起来。
大概就是因为程锋如此重视他,他才会想要回以程锋更多。
颈侧感受到些许湿意,宋羊环紧手臂,程锋也紧紧抱着他。
夜深了,玉珠来书房劝了一次让主子们休息,但书房的烛火依旧亮着,她猜主子们定是今夜难眠,便没有再来打扰。
卧房里,宋羊躺在程锋怀中,手里却拿着他不习惯的针线,手边是一堆程锋的里衣。
——这是习俗,在家人衣裳内里、胸口的位置用红线绣上特别的花纹,祈祷家人平安归来,之前程锋去洵水渠时他就做过,如今他们又要分别,宋羊选择再迷信一次。
程锋也不睡,他给宋羊打下手,递递剪子、闲话二三,陪着宋羊将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咩”字绣完。
三更天,宋羊抓着程锋的手睡着了,程锋在他身边躺着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他悄悄起身,亲亲宋羊的脸,又隔着肚皮跟孩子们说了几句话,然后带上宋羊给他准备的东西,迎着渐渐明亮的晨曦踏进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