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會拿捏叛逆的度——上高二前,我一直跟著李菲菲學怎麼當一個受男人青睞的女人,學她每天給自己塗數十種護膚品,吃飯如同餵鳥,維持xs碼的身材。李菲菲曾經和我說過:這個世界是男人的,要依靠男人,才能做個幸福的女人。我學她溫柔地輕聲細語,學她甜甜地笑,學她穿拖曳到地上的蕾絲仙女裙。我一直奉李菲菲為「討男人喜歡」的高手,畢竟她得到了夏浚譯十年如一日的寵溺。這種崇拜一直延續到了高一的暑假,才被夏浚譯手機里的秘密打破。
那天我半夜起來去洗手間,路過客廳時看見夏浚譯放在電視機旁充電的手機亮了好幾下,便有些好奇地去打開來看。那個年代,手機還不存在設置密碼這一說。我點開通知欄,發現是來自「王總」的簡訊。
直覺告訴我,這簡訊恐怕有蹊蹺,事實也證明了我是對的。那條「王總」發來的信息里,有幾張某個女人妖冶的照片。她留著黑色的齊劉海拉直長發,煙燻妝塗得看不出原本的眼睛形狀,紅唇惑人,神色迷離;她穿著一件勝似沒穿的黑色透明蕾絲內衣,胸脯敞開,兩條穿著黑色玻璃絲襪的長腿蜷縮在身前;她輕輕咬著嘴唇,在照片底側配文:下次見你穿這個好不好?
我翻動夏浚譯的其它簡訊,發現好幾個被命名為「張總」「李建材」「楊經理張總朋友」之類的通訊人都給他發過類似的照片,並寫著極盡挑逗之能的文字。夏浚譯總是簡潔精煉地回復她們幾個字,或是「好」,或是某某高檔西圖瀾婭餐廳、酒店的地址。那些女人雖然各有各的妖異,但都清一色是李菲菲的反面。她們總是穿得很少,妝很濃,露出好似沉醉在什麼中的神情,散發著屬於深夜的私密而醉靡的氣息。
有一個被命名為「劉清潔工」的女人和他的交流比較特殊,他會給她下達「任務」,如果沒有做到,便要「領罰」。女人給他發來過割傷大腿的照片,血淋淋的一片,問「這樣夠了嗎」;還抱怨過「上次那個皮帶太疼了,說了安全詞你也不聽,我屁股腫得這兩天都坐不住」,夏浚譯敷衍地安慰她:「以後會聽」。
當年我還小,看得雲裡霧裡,但也本能地感覺到了臉紅和恐懼。在那之後看見夏浚譯親吻李菲菲的模樣,總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彆扭。還有當我不小心惹李菲菲不開心,夏浚譯夜裡來我房間將我一頓暴打之時,我的腦海里總是會浮現出那個女人抱怨「太疼了」的信息。這讓我覺得膈應和噁心,好幾次我都揉著胃才得以在天亮之時淺淺睡去。
那天,瀏覽著夏浚譯手機里的限制級照片,我悟出了一個道理:李菲菲這樣的仙女雖然被人心之神往,但一旦到手便不免落俗,相處久了必然覺得乏味無。男人不光需要李菲菲,也需要夏浚譯手機里的那些女人。只做乖乖女必輸無疑,不如在其中加一絲放蕩,一點風味,便能達到圓滿——同時滿足了「聖母」和「妓女」兩個形象,還有比這更能讓男人沉溺的存在嗎?
事實證明我是對的。從高中到大學,我一直是異性關注的中心。確實要感謝狠心拋棄我的親生父母,給我留下了一張還不錯的皮囊;但功勞也有我的一大半——沒見過世面的男孩們無一不驚嘆:一個表面看上去如此溫柔嫻雅的女孩,內心竟藏著蠢蠢欲動的叛逆火苗。不過,這個火苗的大小是要悉心把控的。如果太小就不容易被發現,太大的話又容易把他們嚇走——同時照顧他們那不甚敏銳的洞察力和脆弱不堪的自尊心,這是門需要天賦和修煉的技藝。
大學四年,李菲菲極其喜歡打聽我的戀愛狀況。我也會按照她的心情,適時編一些莫須有的浪漫情節去滿足她的好奇心。她在我沒課的時候拉著我去京基一百的下午茶,一邊啜飲薄荷檸檬水一邊聽我講或真或假的約會故事。她像個情竇初開的小女孩一樣幼稚,默認每一個接近我的男人都是奔著與我長相廝守的目的來的。
夏浚譯是她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男人;在她眼中,愛情純潔,婚姻神聖。天真的她,希望養女能獲得同樣幸福的愛情和婚姻——可笑。如果她知道夏浚譯的真面目,看見他手機里那些齷齪不堪的簡訊,不知道這個以愛為生的女人會不會瞬時失去信仰?她篤信愛情,且認為婚姻是對愛情最好的證明。「你一定要結婚,對於人來說,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婚姻都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東西。」
李菲菲雖然頭腦簡單,但是她歪打正著了一點——婚姻確實非常重要,它有時能成為一個絕望的人逃離現有生活的有效手段。不怕你笑話,我這趟去洛杉磯,就是為了找人結婚。
第3章第二章那個目的不純的留學生(上)
經過十六個小時的飛行,飛機終於降落在了洛杉磯國際機場。我看著滿眼藍白相間的英文標識,聞著因空調開得不夠低而瀰漫著汗味的燥熱空氣,與操著天南地北語言大聲喧譁的各色人種擦肩而過,一顆心因為激動而狂跳了起來。腎上腺素的急分泌讓我想在原地振臂高呼——我終於逃離了,終於來到了一個離夏浚譯十萬八千里遠的地方。
想起和他談判的那個下午,我通知他我要出國,威脅他準備好錢,不然就將一切都告訴李菲菲,讓他唯一在乎的人對他不齒。那時,看著他故作鎮定但難掩驚愕的表情,我就預感到一定會有這一天,我成功地呼吸到和他不在同一個大6上的空氣的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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