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6覺沒有答話。陳卿言想著許是他累了,大概已經睡了,便一樣閉上了眼睛,這會兒卻聽這人說了一句:
「屬狗就能啃了?」
陳卿言心裡頭自然是噗嗤樂出了聲,又不是說相聲找包袱,怎麼同這人的一句玩笑話倒要他較起真來,越想越樂,便忍不住逗他,故意說道:「是。」
「你呀——」6覺卻忽然翻身將他壓在身下,「你倒是會占便宜。」狠狠在陳卿言的臉上親上一口,「就啃了,就吃了,你想把我怎麼樣啊?」
還能把你怎麼樣。
明擺著6覺這是又翻出了昨晚的私密話來逗弄自己。陳卿言知道和這人再說下去,吃虧的準是自己,再怎麼樣,昨晚被折騰的腰酸背痛死去活來的記性還是有的,所以也不和他爭競這些有的沒的,而是茬開了話去問道:「你還去慶園麼?」
「去……」一個去字沒說完,又是引了一陣不止的咳嗽出來。
「趕緊躺好了。」陳卿言心疼的又扯了一床被子蓋在6覺身上,「在家睡吧,若是呆的悶了想去就去,我就先去慶園,好不好?」
若不是在路上頻頻有行人側目看向自己,陳卿言恐怕是要這樣一直難掩笑意樂著一路走到三不管。
笑什麼呢?
他出門時6覺又顛顛的從床上爬起來,帶著暖人的體溫抱了抱他,囑咐了一聲「慢點走」——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吧。
那種許多年了,求而不得的感覺,居然就在這一霎時間回到了自己的身邊。這不再是一處空蕩蕩的屋子了,因為6覺的存在,它變得有血有肉有人味兒——把它稱作「家」,也並不過分。
6家的小兒子,天津衛的6四少爺,原來在愛人面前,也是一樣的浸在這塵世的煙火當中,不過是為了說上一句:
「你慢些走」和「你回來了」。
來至了慶園,剛打門一進來,陳卿言就被人從一側拽了個正著,嚇得他一個激靈,定了定神這才看見拉著自己的是老闆陳友利,長吁一口氣後忍不住玩笑道:
「又是得了寶貝鼻煙壺?放心,陳老闆,沒人跟你搶!」
陳友利「嗨呀」了一聲,食指比劃在嘴唇上示意陳卿言小些聲音說話,又拉著他一路往自己的二樓的那處房間走去,陳卿言有心要問問他,卻看著陳友利那神秘的樣子估摸著要說在這兒也就說了,索性也不再問,而是老老實實的跟著一起上了樓。
「這是……什麼意思?」陳卿言看著陳友利將房門關緊,還探頭往外瞧了瞧,像是怕外頭有人蹲牆角似的,警惕極了。
「我覺得你師兄這陣兒可不對勁。」陳友利小聲但卻急切。
「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陳卿言嘆了口氣,戴春安近幾年恨不得整日泡在那煙花巷子裡,陳卿言心裡頭清楚的很,只是羞於啟齒罷了。
「可不止你想的這個!這裡頭還有萬姑娘的事兒呢!」
第9o章難
「小陳你別怪我多事。」陳友利一張臉上滿是憂慮,「我想了兩日也不知這話當講不當講,但笙兒是個好姑娘,我怕她吃虧。你同她好我是知道的,還得你照應著她。」
「您但說無妨。」陳卿言點點頭,他明白的很陳友利的意思,多半是陳老闆也摸不准萬笙兒的想法,但是好心好意的來提個醒,可同姑娘直說又不好開口,這才找到了陳卿言。
這事兒還得從幾日前說起。
除去在茶館撂地的功夫,陳卿言往常也是自己來去匆匆,如今同6覺在一起,又是將閒暇的功夫與他膩在了一處,慶園的閒事兒並不怎麼上心,演完了便走。所以上次知道了萬笙兒出去唱堂會,除了關切,也就只剩下了「知道了」,這其中的細緻的事兒,他並不甚了解。
「唱堂會的事兒,都是你師哥給聯絡的。」陳友利拈了支煙在手裡,但並不著急抽,而是來回反覆的搓著,「他自己有時也去。」
「不錯。」陳卿言點點頭,「師哥能賺錢是他的能耐。」
「恩,我要說的也不是這個。」陳友利手裡的那根煙到底沒逃了被揉個稀碎的命,雖是白瞎了一根煙,但終於是將話落到了正題上,「一開始萬姑娘去唱堂會的地方,無非就是官老爺家裡頭,再唱能唱多久?一兩個時辰也就回來了。」
「就是……前天。」陳友利嘆了口氣,「前天她在慶園唱了一段《祭晴雯》,有觀眾留人,就又耽誤了些功夫,我當時心裡頭就覺得不舒服,出門的時候還特意囑咐她早點回來,我給她留著門,哪知道去的那家那麼霸道啊!」
「怎麼?」陳卿言心裡一緊。
「嫌萬姑娘去的晚了!他們那有錢有勢的,哪還把咱們當人?說是撂了一句『你真以為你在三不管有點兒名氣就把自己當個腕兒當個角兒了?你不是會的多麼?那就把你會的都唱一遍吧』,萬姑娘沒辦法,惹不起呀!」陳友利又恨又怒的狠狠在自個兒腿上拍了一巴掌,「你說他們幹的這是人事兒嗎?」
「……」陳卿言沉默著聽陳友利說完,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實在的,他其實是早就料到的遲早會有這麼一遭受罪的時候,這也是他打一開始就不願意讓萬笙兒去唱堂會的原因,這樣的世道,人命還沒有幾頭牲口值錢,誰又會他們這些賣藝的留臉呢。
「萬姑娘前夜裡回來嗓子都說不了話了,那家還不饒呢,讓過幾日再去,說是前天是家裡太太做壽,過幾日是家裡老爺做壽,我總覺著不對勁,這是做壽嗎?這不明白著刁難人麼?這些事兒都是你師哥聯絡的,他怎麼就能眼瞧著萬姑娘受欺負?小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