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待沈越山撤去结界后,他们便沉着脸色匆匆忙忙地离开,不似之前那般固执的停留。
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有心魔誓与同体咒的加持,心魔誓已应验,违背心魔誓的人也被天雷所劈,应当不会再有人横生波折。
沈越山想等一等,等神魂休养好些了,压制了天道朝气,然后去人间走一走看一看。
可他没等养好身体,却等来了个不之客。
这日容荒不在天汀洲,兜兜转转已过一年,今年桂花开得极好,沈越山遣他去静阳城采买一些桂花甜糕,再带两壶清酒,静阳城米酒出自无念宗,比寻常仙门酿得还要香,他想尝尝。
可惜周江南和屈行一都不肯给他,说他身子不行喝不得酒,要另外酿药酒给他,只能偷偷到静阳城去采买。
却没想到正好容荒不在天汀洲的这日,他等来了秦怀易。
彼时沈越山正半靠在前院长廊下静晒日光,闭目养神,听到有人踩踏院前枝叶的动静,以为是容荒回来,并未睁眼,只轻声道:“才一个时辰就回来了?静阳城的酒馆可是没开门?”
他并未听到容荒如往常一般含笑回应的声音便察觉不对,长睫抬起时,来者已经靠近他身旁,气息陌生却也熟悉,静蝉剑剑柄上浮雕的灿金色银杏叶映入眼帘。
沈越山抬眸,面色淡漠的看着来人。
气氛乍然变得冷漠沉寂,谁也没说话。
停顿了须臾,秦怀易小心翼翼地放下静蝉,撩开衣摆虔诚地跪在沈越山脚边。
见沈越山神色毫无波动,又如试探地枕上沈越山膝头,闭目深深嗅了一口绕在沈越山周身淡淡疏冷的檀香,道:“师兄,我尽力了。”
他神情有些憔悴,像是重伤方愈又像是奔波疲累,俊朗的面孔显得格外颓废,声音也沙哑:“我拦不住到处作乱的魔族,也拦不住师祖。”
沈越山只道了句:“秦怀易,你起来,别叫我动手。”
秦怀易身形僵了僵,丝毫没怀疑沈越山话里所藏的威胁,眼中划过一丝落寞,没敢继续枕在沈越山膝头,默默起身站到了一旁,心底泛起细密的痛楚。
师兄至今任旧不肯接纳他,原谅他,要知道从前师兄就算不喜旁人靠近也绝对不会对他多说半句冷言,一向都是随他靠在膝头,甚至还会抚一抚他的额,轻声问他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
现在的师兄,看向他的眼中却全是疏离淡漠,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神明不再愿意朝他伸出手来了。
秦怀易低声:“师兄,随我回庚辰仙宗不好吗,前些日子无故降下的天罚,劈了二十多名掌座,整个修真界的正道仙门都怕极了异象,几乎所有世家仙门都遣人去了庚辰仙宗,去拜了师祖。”
顿了顿,他道:“师祖说了,此事因你而起,已向修真界所有仙门证实了你还存活于世,再过不了三日,修真界便可人尽皆知,只要你同我回去,自然不必再受那些人的气。”
话音落下,空气沉静片刻。
“说完了吗。”
沈越山眼皮抬也未抬,漠然道:“说完就滚,你当你与那些找上门来的仙门世家有什么不同?我没有师门,也没有什么师弟。”
秦怀易面色白了白,道:“可是师兄,师尊飞升失败之前……”
他言及与此停顿了一瞬,低声道:“你怎么能真的抛下我,师兄你得认我,我是你的师弟,我们朝夕相处三百多年,你怎可如此绝情……”
此话一出,沈越山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秦怀易,认认真真打量着面前这个曾被他仔细养大的俊朗青年,实在怀疑‘绝情’这话到底是在说谁。
说他吗?
当年他以身祭天孤身一人登上逐云之巅,在寒风之中也曾有过一丝期盼,不求相帮,但求他们来送一送他。
可有人吗?
没有。
只有一个传话使,带来的冰冷话语,催促着他尽快修补天道结界,避免苍生被恶鬼怨气吞噬。
早已知晓的结局,心底自然不疼,只是仍然会感到悲凉,直到如今回想起来同样会觉得刻骨泛冷。
“秦怀易,你应该扪心自问,问问你自己,问问修真界,绝情之人究竟是谁。”
沈越山心平气和道:“钟离寂推演出‘天命’,带我回庚辰仙宗就是为了让我救世人,我不曾反驳不曾反抗,规规矩矩的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