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叫师兄,这会儿就付诀了。
付诀挑眉,问道:“你刚才和那小姑娘搭话,是想救她?”
柏容眼睫微动:“没有。”
付诀看了会儿他没有丝毫表情的脸,忽然讽刺地笑了一声,道:“你还是没吃够教训。”
柏容没理会他的嘲讽,敷衍地拱手行了一礼,道:“代我向师父问安。”
说罢转身就走。
付诀在他背后问道:“柏容,你不吃饭了?”
柏容留给他的只有一个黑色的背影,付诀看着他走得越来越远,轻叹一口气坐下来,翻出了江艾柏容的地址电话,在某团上给他订了个外卖。
付诀其实不讨厌柏容,但他一直觉得柏容这个人很奇怪,这人表面上看着有礼貌,遇到他还会叫一声师兄,又很善良,碰到付不起卦金的人也就象征性地收一点儿钱,拦住那个姑娘想避免她的死局,对陌生人有极大的善意,但和他相处变得越来越熟悉之后就会现,柏容完全不是他表面上那样。
他对每个人好像都有一套自己的规则,对陌生人善良,对熟悉的人反而比较恶劣,有时候连表面的情谊都不会敷衍,抽象一点儿说,柏容就好像那种原本脾气很好,遵规守纪养出来的乖学生,忽然进入了青春期,变得十分叛逆,让家长非常头疼。
付诀感觉自己就是这个倒霉的家长。
他坐了一会儿,拿起面前的木筒摇了摇,从算筹筒里随手抽出一根签子,翻过来看了一眼:97号,中平签,签诗为:
园林月色摇疏影
恍若铺成满地琼
几度童儿来收拾
岂知收拾总成空
付诀默念了遍签诗,神色微沉,冷着脸把那根签子扔回了那个木筒里。
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可能。
既然他来了,就一定能帮柏容渡过这个劫,无论是生劫还是死劫。
…………
柏容没有买饭,径直回了家,遇到付诀这件事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刨去那些被迫上学的日子,细细算下来,他居然已经有三年多没回道观里去了,师父也没要求他回去,只是叫江艾转达,让他该好好玩就玩,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江艾跟他说,“师父可真不会说话,这听着像你得了癌症晚期一样”。
柏容默默想:其实和得了癌症也差不多,都是等死,没什么区别。
这事江艾不知道,也没必要告诉这个小姑娘叫她平白担心,人人都会死的,只不过他活的日子要短一点罢了。
柏容拿出钥匙打开门,还没进去就听见了电视的声音,他抬眸看去,顾锦年正飘在沙上面,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上的综艺节目,听见门响的声音,飘过来绕着他转了一圈,问道:“你买的饭呢?”
柏容眼皮子跳了跳,面不改色道:“那家店打烊了,没买成。”
顾锦年“哦”了一声,用力挥出一阵风把门关上,道:“刚才有人敲门。”
柏容道:“你开门了?”
顾锦年看了他一眼,道:“没开。”
“好像是你点的外卖。”
他说着从身后拎出了一个塑料盒,放到了桌子上,道:“我没开,他就走了,外卖在门把手上。”
柏容一愣,他看着那个塑料盒道:“我没点外卖。”
他翻开纸袋上的账单看了一眼,用户名是一段乱码,看不出来任何信息,于是拿起那个塑料盒扔进了垃圾桶,道:“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要往家里拿。”
顾锦年“嗯”了一声,又坐回沙上看起综艺节目来,那是个挑战性的节目,柏容在旁边跟着看了一会儿,感觉没什么意思,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从茶几底部的小座上拿出一盒烟,翻开一看,现少了一根。
柏容看向身旁的这只鬼:“你抽烟了?”
顾锦年的眼睫轻垂了一下,没有看他,道:“我尝了一根,不好吃。”
柏容把烟盒放回去,道:“这不是吃的。”
他起身从窗台上放着的包里拿出一根香,坐回来用打火机点燃放到顾锦年面前,道:“吃这个,不要乱翻家里的东西,想拿什么等我回来。”
有一些法器顾锦年碰了就得遭殃,柏容租的房子不大,也没什么地方放,和一只鬼在同一屋檐下确实很麻烦,顾锦年生前乖巧,死后不知怎么就奔着叛逆的方向去了。
顾锦年轻轻地应了一声,又转过身继续看电视。
柏容给江艾打了个电话,问她是不是给自己点了外卖,不然平白无故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能有人走错。
江艾想了一会儿,果断把付诀给出卖了,说是付诀要了他的地址和电话,江艾没那么多心眼子,这么多年也没看出来她两个师兄其实是表面关系,柏容挂断电话,心想:幸好没吃。
他推开卧室门看了一眼,窗户上的黑色窗帘被拉开,此时已经临近黄昏,稀薄的太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柏容的目光落在了床上那崭的素色床单上。
“顾锦年,你换的床单?”
顾锦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放回电视机上,道:“床单脏了。”
柏容拧了拧眉,不打算再继续解释,他抬起手指上的疤看了一会儿,食指上的这块肉被他的指甲掐过无数次,最近的一次是昨天,柏容刻意地没有去涂药,就是为了方便取血,他翻过手背,看着光洁如的皮肤,却沉下了眸。